許相沒有說話,垂老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燈燭,光亮刺目,他閉上眼睛,手指在案几上不停敲動。
許琳琅本就心中打鼓,這一聲聲的敲擊使她心中更覺不安,雙腿一軟便跪倒在地,“祖父,孫女知錯了……”
聞聲,許相睜開眼睛看向眼前的少女,往日的慈和消失了蹤影,剩下的是胸腔裡如潮水般激盪的怒意。
“你吃了熊心豹子膽。”
低低的一句陳述,卻讓許琳琅渾身劇震,她俏臉煞白不敢直視許相的目光,聲音都有些發抖:“祖父,孫女真的知錯了!”
許相站起身,走到窗下負手而立,“早知如此,當初何必費盡周折,瞞著你父親斷了劉家的根!”
許琳琅大駭,猛地抬頭朝許相看去,她圓睜著眼睛,目光中滿是驚恐。“祖父,這件事不能讓父親知道,他會打死我的!”
當初她不想嫁到敗落的劉家,苦求祖父相幫,於是便有了劉羽風得了急病這一說。
劉羽風是劉家獨子,他一走,劉家長房的香火便斷了。
但,這不關許琳琅的事!她只想要自己風光體面,她堂堂相府嫡千金,為何要嫁到那種破落人家?
劉家本就不該有攀附她們相府的心思,當初若能主動提出退親,自然相安無事,但劉家沒有,所以劉羽風的死是自找的。
許相轉過身來望著許琳琅的頭頂,目光中滿是失望,說道:“你母親心心念念要為你找一門好親事,作為你的祖父,自然也希望你能有個好歸宿,可你,太讓我失望了。”
許琳琅不敢看許相的眼睛,顫聲說道:“琳琅知道祖父不需要琳琅光耀許家門楣,之前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琳琅好,可……琳琅從未想過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從未想過?”許相話裡的失望更多了幾分。“你身為許家的女兒,一言一行都關乎家族,你父親從小就教導你凡事三思而後行,你卻說你從未想過?”
“不是……祖父,不是……”許琳琅跪在許相面前,眼角眉梢滿是不甘:“祖父,孫女以為此事萬無一失,誰能想到雲楚忱這般警惕陰險。”
許相面沉如水,看著這個手心裡捧著長大的孫女氣的腦仁發脹。
“你用自己的腳趾頭想一想也知道!雲楚忱身處那樣一個尷尬艱難的處境,卻能安安穩穩成長至今名滿長安,這能是一個簡單的丫頭?”
許琳琅不服,“孫女並沒有覺得她聰明到哪裡去。”
“那是因為你父親與她二叔相交甚篤,你之前又與她沒有利益衝突,她這才對你少了些防備,上次你在洪福寺露出搶婚的意圖,她怎麼可能還對你沒有防範?再者,就算你要算計她人,何須自己親自動手,露出行跡?”
許相越說越氣,“你現在翅膀硬了!敢自作主張了!”
許琳琅承認,她之前壓根沒把雲楚忱放在眼裡。
一個過繼的侯府嫡女,爹不疼娘不愛,如何能與她相比?
她根本就不怕得罪雲楚忱。
她認為,自己只要動動手指頭,雲楚忱就必然被她捏的死死的。
然而,現實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祖父,您這麼疼琳琅,不會讓琳琅去做姑子的對不對?”
許相沉眸看著她:“你不能嫁給二皇子。”
許琳琅如遭雷擊,語不成聲,“祖父……您怎麼能忍心?我是您的親孫女,是您從小疼愛著長大的親孫女啊!”
許相從沒有哪一刻如此厭煩過許琳琅,他幾乎不想承認眼前這個愚蠢自大的人是自己的孫女,從前那個聰慧可人的許琳琅到哪裡去了?
他忍住怒氣,說道:“除了病亡和出家做姑子,你還有第三條路。”
許琳琅一怔,“第三條路?”她神色乍驚乍喜,毫不猶豫的說道:“我選第三條!選第三條!”
許相不想再看許琳琅一眼,轉頭對著門外說道:“來人。”
一個人影悄然閃身進來,垂頭站在燈影下恭敬道:“相爺。”
這個人許琳琅見過,身手了得,常常替祖父去辦事,她不知道祖父為何要叫他來,有些狐疑,問:“祖父,讓他來做什麼?”
許相頭也不回,“你既然不想死,也不想去庵裡做姑子,為今之計,便只有一個辦法能擺脫這樁婚事。”
許琳琅隱隱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什麼……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