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沖鋒陷陣一)
申時,太陽溫和地俯照著大地,那些被居須軍驅趕著向載愣城前進的莎宿百姓卻絲毫感覺不到暖意。
身後是刀槍,稍慢一步便會毫不留情地刺來,莎宿百姓只得扛著長梯、推著攻城車,邊走邊哭喊著向城牆接近。
“不要射箭”、“我們是莎宿人”、“開啟城門,讓我們進去吧”、“大家投降吧,不要打了,枉送了性命”,亂糟糟的哭喊聲在載愣城下回蕩著,逐漸接近城牆。
加特面無表情地看著逼進城下的百姓,腦海中卻回想起十餘年前攻打過居須國的莫支城情形,他同樣驅使過擄來的居須百姓先攻城,當時莫支城守將下令無差別射擊,自己攻城失敗。事後聽說莫支城守將被大臣攻擊冷血無情、殘害百姓,被迫解甲歸田,因果迴圈,沒想到今天輪到他來做出選擇了。
雲梯已經架上牆頭,攻城車開始沖撞城門,城牆上的塵土被震得“簌簌”下落,城牆上的守兵把目光望向加特,等待他的命令。加特知道不能再猶豫,下令道:“射擊,不許人登城。”想到莫支城守將的下場,加特眉頭一皺,無力地補了一句:“盡量多瞄準居須兵。”
刀箭無眼,隨著他一聲令下,箭只和石塊如雨點般地落下,誰也不會當真去分辨哪是莎宿國的百姓哪是居須國計程車兵。中箭的百姓慘叫著從雲梯上落下,帶落身後的一片,重重地砸向地面,又壓倒的一片;數輛攻城車已經被石頭砸得四分五裂,和頭破血流的百姓一起癱倒在地上。
居須輕騎如旋風般從城下掠過,手中弓如霹靂,箭發如雨,不時有守兵中箭掉落。居須國有二萬輕騎,從中精選出五千精銳,年紀都在二十幾歲,個個騎射出眾,統一穿著銀白鎧甲,乘騎良馬,往來如風,稱為奔雷軍。奔雷軍狩守皇城,此次白焱來搶功勞,居須國主怕他有失,方才派出三千護衛兒子,阿蘇魯城就是這只輕騎向城上拋射,片刻功夫射殺數百人,嚇得守將開城投降。
居須軍中以號角為令,長聲為攻,短促退守。蒼勁的號角聲在載愣城上空回蕩,身著黑色鎧甲的居須軍踏著整齊地步伐向載愣城行去,刀槍如林,旌旗飄舞,氣勢迫人。城頭上的守兵心中一沉,箭雨如蝗,鋪天蓋地地向居須軍射去,大戰正式拉開帷幕。
盾牌如傘般張開,護住前行計程車兵,箭只無力地在盾牌上彈落。居須軍訓練有素,無數長梯搭在城牆上,梯子頂端的鐵鈎牢牢抓住城牆,攻城車在盾牌的護佑下,猛烈地撞擊著城牆。
“用石頭”。隨著一聲呼喝,數十斤重的石頭如雨點般砸落,砸得盾牌東倒西歪,持盾計程車兵頭破血流骨斷航圖筋折。輕騎再次呼嘯往來,射擊投石的守兵,掩護攀城的兵士。長梯上兵士如蟻,冒著箭雨、石塊向上,向上……
羽箭“嗖嗖”在耳邊劃過,澤羅右手鋼刀將一隻亂箭拍開,頭頂的兵士捱了一石頭慘叫地掉落,上面已經空無一人。看著離城頭不過半丈遠,澤羅將鋼刀背咬在口中,兩隻手抓住梯子,奮力向上攀去。
一塊石頭迎頭砸來,澤羅用左手套著的圓盾往外一磕,“砰”的一聲,石頭被擊飛。右掌已經攀在城牆之上,澤羅一用力身子借力竄起,左腿已經踏上城牆。迎面五六根長槍向胸前紮來,澤羅左手盾往外推,伸手去拿噙在口中的鋼刀,眼角卻見一道寒光斫向左腳跟。
單足立地,人尚懸空,澤羅無力躲避,只得藉著長槍的刺力,往後撤步,一腳踏空,從城牆上掉落。人在空中,手中鋼刀用力朝城牆砍去,火星四濺,腳下一軟,踩在屍體上,總算安全著陸。
城頭上險像環生,接連數處被居須軍突破,加特將手下親衛分成五組,看到有居須軍登城便上前掩殺,好在他平日對手下訓練嚴格,排槍長刀配合之下,登城的居須軍紛紛被逼下城去。
白焱暴跳如雷,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士兵死傷已經超過二百,載愣城依舊安然無恙,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剛才說過的話如同響亮的耳光打在臉上。斷然拒絕了涅烏亞紮營要求,白焱高聲懸賞道:“誰第一個攻進城內,賞黃金二千兩,美女十名,官升三級;哪位將軍率先入城,許所屬兵士擄掠一天;斬載愣城將官,大功一件,官升三級。誰敢膽怯後退,立斬不饒。”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居須官兵被二王子許出的重賞激得“嗷嗷”直叫,涅烏亞無奈,心想便犧牲些人命,奪了這載愣城,滿足了白焱的心願,然後自己派人送他歸國。長長的號角聲再度響起,剩下的兩隊居須兵如同浪潮般地向載愣城拍去,激起高高的波濤,要淹沒城頭。
載愣城的守兵還來及喘息,居須兵又發起新的攻擊。加特抬頭看天,太陽已經西落,這夥居須軍不知發什麼神經,居然還不安營紮寨,看來是想在天黑前拿下載愣城。看看手下計程車兵,剛經過激鬥還未歇息過來,手足發軟怎麼同居須兵廝殺。
看著城上烏丫丫重新聚集的居須軍,載入咬牙吼道:“扔火罐。”
無數個陶罐被高高舉起,砸向攀城的居須兵,陶罐“呯”然破碎,刺鼻難聞的火油味彌散在空中,混雜著濃濃的血腥味聞之慾嘔。一隻火箭落下,火花沖天竄起,惡魔張著獠牙在火光中跳躍獰笑。居須士兵慘叫著從雲梯上墜落,火海中無數人影慘叫著、奔跑著、翻滾著,濃煙騰空,慘叫狂呼,焦臭彌散,載愣城下成為人間地獄。
白焱被眼前的慘像嚇呆了,他剛才還想著縱馬上前鼓舞一下士氣,此刻嚇得臉色發白。這要是被火油粘上,那豈不要像城牆下的那些士兵一樣變成一團團黑炭,看著潮水般退卻的潰兵,有的身上還帶著小火苗,白焱下意識地往後退去。
涅烏亞心如刀絞,自己戎馬一生,臨老存了私心為了兒孫計縱容白焱這個白痴,結果致使手下兒郎死傷慘重,自己怎麼面對麾下的兒郎,怎麼去見這些將士的家人。此刻顧不上白焱,涅烏亞帶親兵催馬上前,喝令將官約束手下,收攏隊伍重方陣排列。
三千輕騎沒有損失,涅烏亞稍為放鬆了些,只要這只輕騎在,載愣城就不敢輕舉妄動。雖然麾下死傷不少,但情勢仍在控制之中,等整好隊後暫且安營,休息幾日恢複士氣,再來報仇雪恨。
手高高舉起,涅烏亞傳下軍令,“收兵。”短促的號角響起,居須兵鬆了口氣,漫長的一天總算過去了。
還沒等他們鬆口氣,“隆隆”的馬蹄聲從西側響起,像悶雷滾滾而來,地面發出輕微的顫抖,煙塵中,一隻打著莎宿旗號的騎兵風馳電掣地席捲而來。琅洛終於出手了。
涅烏亞面如死灰,他醒悟過來犯了大錯,自己一心討好王子白焱,居然沒有留意探馬已有一個多時辰沒有回報。或許是進入莎宿國後過於順風順水,聯軍在莎宿國內肆虐,從未遭遇過像樣的抵抗,讓他不知不覺同多數人一樣生出輕漫之心,認定莎宿國是顆熟透了的果子,伸手便能摘下。縱然休安提收縮在王城,也不過是費些時日,根本沒想到莎宿國居然有些奇兵。
席捲而來的莎宿輕騎有如烏雲壓城,帶著不可阻擋的氣勢,那揮舞的彎刀閃著令人心悸的寒光,如果沖進自己尚不成列的隊伍中,自己這只隊伍便是魚腩任人宰割。白焱已經撥轉馬頭,準備逃跑了,不少士兵也膽怯地向後縮去,整支隊伍馬上就要崩潰。
存亡關頭,涅烏亞眼角瞪裂,頭上的白發無風自舞。拔出腰刀,涅烏亞高喊道:““蘇末、安黎支,你們率領輕騎迎上去,教教軟蛋的莎宿人什麼才是真正的輕騎,別忘了,你們是奔雷軍,是精銳中的精銳。”
蘇末和安黎支高聲應諾,飛身上馬,高舉著手中彎刀,率先向莎宿輕騎迎去。兩人身後,那些輕騎被激起兇性,紛紛抽出彎刀,嘴裡發出“喲喲”的呼號聲,跟在兩位主將身後,形成兩只銳利的尖錐向著莎宿輕騎紮去。
涅烏亞的心中稍定,只要奔雷軍拖延一刻鐘的時間,他就能組建起防禦陣型,從遠處的煙塵看,莎宿國的輕騎不會超過五千,在數量上自己仍佔著優勢。縱馬在驚惶計程車兵前奔過,涅烏亞高聲喝道:“盾牌向前,長槍架於盾牌之上,弓箭手壓住陣角,像平日操練一樣構建防禦陣勢。別做出那副熊樣,莎宿人都是軟蛋,這些天我們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長槍架穩,粟莫野,你還是居須勇士嗎?哈什,給老子站穩了,小心老子回去告訴你爹你在戰場上是個慫蛋……”
在涅烏亞一連串的喝罵聲中,居須軍漸漸穩定下來,三層防禦陣勢迅速地構建起來。涅烏亞看了一眼躲在陣後的王子白焱,此時此刻,這位白痴王子縮在陣中,一聲也不敢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