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傅說,父皇以前是戰神。那蕭呈難道也是戰神嗎?為何打得這樣久,還沒有把他趕出我們大雍的土地?”
“母后,父皇要是能回來過年就好了。就像昨年一樣,我們三個睡一張床……父皇就想哄我睡著,然後偷偷親你。”
“母后,父皇回信了嗎?”
“我要看,我要看。”
父親不在身邊,太子的威儀便只在朝堂上。
下了朝,孩子便會黏他,越來越依戀。
而這一切在除夕夜,達到了極限。
馮蘊不知該如何應付,那厚重又隱忍的、甚至帶了一些羞澀的……兒子對父親的愛。
因為前方戰事的訊息,來得越發緩慢。
上一封捷報,還是年前傳回來的。
裴獗的信,也是。
他說,“入冬後,兩軍都在休整。蘊娘捎來的肉食,都分給了將士們,不打仗、有肉吃,將士們很快活。我心卻有遺憾,難以回家過年,虧欠你和瑞寶。”
又說:“你我糾糾纏纏,總是在虧欠。我算來算去,是我欠你多些。”
又許諾:“但盼來日,帶你策馬四方。看月升滄海,星移斗轉,踏足遼闊山河,賞萬千景緻。”
還有情話,“想說些什麼,不便訴諸紙上。你如此聰慧,一定是明白我的,嘴笨的夫君,哄不來我的妻,便總想給一些什麼,榮耀、成就……罷了,把我拿去吧,都予了你。”
還生感慨,“雪下得大了。會不會讓你收到信的時間,慢上一天?皇帝也就這樣了,哄女人一笑,竟也不能阻止飛雪,讓我妻快些收信……”
最後,只剩一句,“蘊娘,要安好。”
這應當是認識裴獗以來,寫給她最長的信了吧?
前世今生兩輩子,所有的字加起來,都沒這麼長。
寫信時,他一定十分思念,才會這般纏綿?
馮蘊看著看著就笑了。
笑著笑著又哭了。
誰虧欠誰,她和裴獗是扯不清楚的。
這輩子扯不清楚,上輩子那些,更不扯不清。
她在意的,當然不是誰更虧欠得多。
而是……
這仗不能這麼膠著下去。
守歲到三更,馮蘊哄瑞寶睡下,回房拿著年前裴獗的信讀了一遍,夜裡就沒了睡意。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她坐起來,便喚來小滿備水。
地龍燒得很熱,可她心裡的寒氣,好像怎麼都消除不了,亟待泡個熱水澡,緩解一下情緒,再好好思考對策。
小滿將浴桶注滿,又拎來兩桶滾水放在一側。
“娘娘還須用水,便喚我。”
馮蘊不喜歡沐浴的時候,有人在旁邊伺候。
小滿便立到簾外。
馮蘊嗯一聲,寬衣坐入浴桶,撩起水抹一把臉,又突地將腦袋沉入水底。
小滿好片刻沒有聽到動靜,心裡突了一下,正想衝進去看看情況,就聽到一道破水聲,如同蛟龍出海,嘩地響起。
“小滿。”馮蘊沉聲,雙手慢慢搭上桶沿,甩了甩頭髮。
“你去傳敖將軍,說我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