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問:“可有找太醫看看?”
“看過了,多謝娘娘記掛。”敖七眼梢微微挑起,又平靜地收回目光,端起馮蘊沏好的茶。
上好的花溪香茗,潤澤唇齒,茶韻悠長,帶了些微微的苦澀,細品回味,又如絲如縷的甘甜,纏綿心間。
記憶裡的味道,與眼前的人影交疊。
敖七心念一動。
說不清的情緒便那麼無聲無息地穿透漫漫光陰,湧入心裡。
敖七胸膛裡微微直跳,甚至想起那個遙遠的黃昏,他酒後失德,抱著她流淚痛哭的樣子……
已到而立之年,他如今其實很難想象,少年時的自己是有多麼的輕狂,才敢悖逆人倫,做出那些事,說出那些話……
正是他的阿舅,和眼前這個比他大一歲,胸懷卻無比寬容的女子,一次次地原諒他,包容他,理解他,引領他,才讓他沒有背德而行,越走越遠……
“茶不好嗎?”馮蘊看著他的表情,也端起來飲了一口,眉頭微蹙,看過來。
四目交匯的剎那,敖七察覺到自己的失神,連忙低頭。
“不知娘娘叫臣來,所為何事?”
馮蘊放下茶盞,目光嚴肅了幾分。
“實不相瞞,我想將太子託付給你。”
敖七吃了一驚,微微詫然。
馮蘊道:“前方戰事膠著,我在新京終日惶惶,想前往丹郡,又放心不下京中之事,尤其瑞寶還年幼,正是需要人照料的時候……”
稍作停頓,她又微微笑開。
“正如你阿舅出征,將戍守新京的重任交給你一樣,我也想不出除了你,還有誰能託付瑞寶的安危。”
兵權在誰的手上。
江山,就在誰的手上。
敖七心裡那根弦,慢慢鬆開。
難怪她會好茶好食,好言款待。
他笑了笑,俊朗的臉上,雙眼如寒潭深寂。
“娘娘。臣以為,此事不可行。”
三十歲的敖七,褪去青澀,早已不再輕狂。
他有自己的決斷。
“戰場上風雲變幻,娘娘貿然前往,非但難有建樹,反讓陛下分心……尤其眼下天寒地凍,大軍正該休戰養息,娘娘去了又有何作為?”
“有。”馮蘊微微一笑,“至少可以陪伴陛下。”
敖七啞然。
半晌淡淡笑開,英挺的劍眉一挑。
“娘娘,冷靜一點。”
馮蘊搖搖頭,認真道:“其實我年前便有這個打算。但瑞寶生辰,又逢年關,這才拖到現在。”
敖七望著她不出聲。
馮蘊慢慢抬袖為他斟茶,表情突然就冷了下來,
“親手打敗蕭呈,是我長久以來的夙願,這機會也著實難得……”
外面大雪紛飛,一隻寒鴉衝上屋簷,抖得雪團撲簌簌地掉落下來。
她的目光有些冷。
寒涼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