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近年來,大王多有怪癖,散盡女侍,盡留男僕,舉止妖邪,眾懼之。”
馮蘊沒有多說什麼,低著頭,辨不出神色。
“肖想我的人多了,陛下要是介意,那可介意不過來……”
她是玩笑,一笑即過。
裴獗黑眸深深,看他一眼。
清冷的燈火斜映下來。
二人沉默片刻,裴獗低頭飲一口茶湯,將案几上瑞寶寫的字帖拿起來觀看,唇角情不自禁流露出一絲笑意。
“字越發好了。”
馮蘊仰頭,“那是自然,也不看誰教的。”
裴獗笑著摸了摸她烏黑的頭髮。
“今日太傅還在找我訴苦。”
馮蘊低頭,下巴擱他身上,“說什麼?”
裴獗:“告太子御狀。”
馮蘊噗一聲,笑了起來,睨他一眼。
“瑞寶這麼乖這麼會學習的孩子,太傅不該偷著樂嘛,有什麼可告狀的?”
裴獗哼笑,“人小鬼大,腦子活絡,不想讀書寫字時,太傅都辯不過他,只能來找我了。”
馮蘊低低笑著,“我倒覺得這樣很好。”
裴獗:“他是太子,該有太子的模樣。”
馮蘊剜他一眼,“又不是他想當的。”
裴獗:“……”
璟寧三年,瑞寶剛滿週歲就被他迫不及待的父皇立為太子,取單名,一個雋字。
人如其名,這孩子從小便聰慧過人,才智出眾。
三歲便能過目不忘,心算算學,閱讀書籍,四歲已能在棋盤上與老臣對弈,平分秋色,不落下風。
這樣過人的才華,令人歎為觀止。
古今多少神童,皆不及皇太子萬一。
但馮蘊心下卻是害怕的。
慧極必傷,有渠兒前車之鑑,她時常耳提面命,壓著瑞寶,不讓他太過顯露鋒鋩。
裴獗倒是不以為意,兒子越優秀,當爹的越有臉面。
他恨不得現在就把龍椅讓給兒子來坐……
夫妻倆正說孩子,恰好瑞寶下學過來了。
許是親爹生得高大的緣故,瑞寶個頭躥得很快,與裴獗幼年時如出一轍,明明才四歲,看上去竟可比五六歲的孩子大小。
最讓馮蘊感覺奇妙的是,雖然瑞寶與渠兒只是隔世的兄弟,模樣卻越長越像渠兒,那脾性,那動作,那說話的方式,有時候一個回眸間,一聲“母后”,常會讓她下意識的心驚膽戰,以為是渠兒在喚她。
但也有些不同的地方。
渠兒生在齊宮,太壓抑,不用人教,便自己收了心性,到底苦了些。
瑞寶卻是被親爹捧在掌心裡寵愛的孩子,貴為太子,這天底下還有何人能拘著他的性子?
瑞寶走近,低頭行禮。
“兒臣請父皇安,請母后安。”
很規矩,一板一眼。
裴獗略略勾唇,問孩子,“今日學了什麼?”
瑞寶在父親面前很是端正,尤其說正事的時候,更是身姿挺拔,宛如幼松,雙手自然垂立,聲音清越沉穩,透著一股超越年齡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