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年臘月初四,宜交易、納財、安床、安葬、成服、立碑
忌結婚、開業、動土、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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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南溪,滕存一本以為會繼續遊覽土樓,不想徐嵐卻往山裡開去。在離開人煙之前,徐嵐找了戶農家,讓滕存一填飽了肚子。
在山裡轉了很久,一個人影也沒有,滕存一很納悶,又不知道該不該問,最終也就沒問。傍晚時分,來到一片林中的空地。空地夯平過,有建築的痕跡,荒草掩映中,散落著基石和殘牆。
徐嵐找了處平坦的臺子,撐起帳篷。又清出一塊夯土地,架起鍋灶,開始燒水。水開了,徐嵐讓滕存一自己泡麵吃,轉去車上把昨日買的酒全部搬了過來,開啟酒罈,自顧自地喝起來。滕存一嚐了兩口,是很順口的酒,想再喝些,徐嵐攔住了:“這酒醉人,少喝點。”
天上大朵的雲慢慢飄過,鉤月時隱時現。沒有燈光,卻多了星光。
一夜無話,徐嵐只顧喝酒,滕存一實在無聊,也覺得冷,便早早進帳篷睡了。徐嵐準備了很厚的墊子和羽絨睡袋,滕存一倒也睡得踏實。
2018年1月21日,星期日,多雲
丁酉年臘月初五,宜會友、打掃、祭祀,餘事勿取
忌動土、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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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因為睡得早,滕存一很早就醒了,天尚未大亮。
火已經熄了,寒冷的晨霜中,徐嵐枕著一個酒罈,席地而睡。周圍滿是空壇,他竟把那一車的酒都喝了。滕存一不由一驚,趕忙上去檢視,還好,人是暖的。眼角,白皙的面板上有淡淡的痕跡,滕存一忍不住沾了一下,是鹹的。
徐嵐被吵醒了,便起來弄早餐,滕存一見他並沒有宿醉的跡象,也就放心了。滕存一吃了徐嵐煮的麥片粥,但徐嵐卻並沒有收拾離開的意思,只是坐在青石牆基上發呆。
臨近中午,滕存一耐不住了,走過來在一旁坐下。“到底什麼事兒呀,你這樣子太嚇人了。有事兒就說嘛。”
徐嵐去車上取來一個畫軸,遞給滕存一。
開啟畫軸,是一個古裝的書生,很規矩的站著。工筆的畫法,也有透視的技巧,所以比一般古畫看得真實。畫中的書生,與滕存一有六七分的相像。
“畫我做什麼,而且這遺像般的構圖算是怎麼回事。”滕存一笑著問徐嵐。
“算是遺像,不是你。”徐嵐低著頭,不看滕存一。
“哈?”
“那是你的一位先祖,叫滕紹峰。”
“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你不會玩什麼投胎轉世的梗吧。”
“那個大概是不存在的吧。”徐嵐抬起頭。
“大概?”
“我也不確定,又沒死過。不過曾經希望是存在來世的,所以花了很大的力氣追蹤那些逐漸消散的能量場,結果都是不了了之。”
“這種事情,何必太認真呢。那你這唱的又是哪一齣呀?”滕存一有點沒耐心了,從沒見過徐嵐如此磨嘰。
“說來話長。”
“那就從頭說起呀。”
於是,徐嵐便從頭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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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南宋初年,我寄住在杭州遠郊的一個莊園裡,莊主就是滕紹峰,他視我如兄弟,待我如貴賓。那是一段寧靜美好的日子,紹峰知道我的情況,他把我藏在莊園裡,為我構築了一個世外桃源。
南宋初年,南渡的朝廷內部,各種矛盾鬥爭很複雜,紹峰雖然沒有進入官場,但是家族的牽絆、結交計程車人,最終還是免不了捲入是非。東窗事發前,他將一雙兒女交託給我,讓我保護他們逃走。我帶著兩個孩子一路向南,進入福建,在閩西的山裡隱匿下來。
兩個孩子漸漸長大,哥哥已經看起來比我年長了,妹妹也到了該出嫁的年齡,開始引起一些議論。我只好帶著兄妹兩輾轉到了泉州。想辦法幫他們偽造了戶籍,教哥哥利用我教的阿拉伯語和外商做生意。哥哥倒是做得不錯,妹妹也嫁到了本分的人家,我看他們穩定了,就離開了。
蒙古南侵,我見南宋大勢已去,就跑去泉州尋找兄妹兩,哥哥已經去世了,妹妹也已經老邁,好在還能認出我來,她將我引見給兩家的後人,告訴他們可以信賴我。於是我帶著兩家人,經漳州,入龍巖,遷入山中,也就是我們現在坐著的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