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闖軍老營中,劉芳亮與李過也是很晚沒睡,二人在灰暗的油燈下枯坐,這兩天的戰事說順也順,說不順也不順。全看自己是否自欺欺人。能與河南當地最精銳的官兵殺個難解難分,放在往日,這是足以驕傲的事情。
要知道,他們闖軍自興起時,往日經常幾萬人被數百官兵殺得潰敗,現在卻能對戰河南諸府最精銳的營兵。雖說陳永福的兵馬比他們少了很多,而且還有宣府鎮兵馬在旁護衛。
此消彼長,這種顯著的進步足以讓人欣喜。
不過二人卻高興不起來,畢竟沒有達到幾日前他們設下的戰略方案。而且二人心中越來越擔憂畏懼,官兵中最精銳的舜鄉軍沒有出戰,就在旁虎視眈眈,從容觀戰,不知什麼時候雷霆一擊。
看他們的態度,似乎完全不將己方放在眼裡,這兩日的靜默。象是貓戲老鼠的前奏。
“有那王斗的兵馬在前,我義軍的佯戰完全不起作用,劉大哥,得想個法子才是。”
良久。還是李過先期出聲。
本來闖軍的得意打法,不是伏擊,就是佯戰。雙方對陣時,闖軍總是步卒或是馬兵引誘,然後殺個回馬槍。每每將纏戰的官兵殺得大敗。不過這兩天的戰事,舜鄉軍護衛在旁,陳永福營內兵馬可以從容作戰,他們的回馬槍根本發動不起來。
不論是步卒還是馬隊回戰過來,他們的騎兵就出動,為避免損失過大,只好又縮了回去。實力的差距,似乎任何計謀都不起作用,真是打得鱉氣。
劉芳亮若有所思:“那舜鄉軍油鹽不進,想鑽空子。難。”
這兩天舜鄉軍給劉芳亮的印象,便是那種堂堂正正的力量,似乎可以壓倒一切。雖然他們給陳永福壓陣的只有三千人,不過就這三千人,給劉芳亮的壓力卻極大,他總在在思索,就算真的讓官兵上勾,自己殺個回馬槍會如何。
推算的結果讓人沮喪,以舜鄉軍出眾的戰力,完全可以反敗己方。讓人佔不到任何便宜。便如當日自己一萬餘人伏擊圍攻舜鄉軍前鋒,結果卻被殺得潰敗一樣。
這樣的軍隊,整齊,劃一。冷漠,機械,似乎沒有喜怒哀樂,實在讓人不知從何打起。
思索良久,劉芳亮唯有長嘆一聲,他算是久經戰陣。但對上舜鄉軍,卻完全摸不清頭腦,大明怎麼會出現這麼奇怪的軍隊。
猛地李過一咬牙:“劉大哥,明日我們再打一場,就用那數萬步卒引誘,我們馬隊埋伏。待他們追擊十數里,我們馬隊再殺回去,不信那些官兵不上當。”
劉芳亮搖了搖頭:“難……陳永福可能會上當,那王鬥卻難。就算他們中誘,我們馬隊殺回去,雙方纏戰一起,能不能得勝也難說。若是不能,我們的根本就耗費了。”
劉芳亮看得很明白,不說舜鄉軍的步卒,這兩天押陣的三千舜鄉軍騎兵,己方馬隊就頗有不如,每每他們出動,自己的馬兵只得縮回陣內,雙方差距太大了。他們會不會中伏難說,中伏後能不能殺敗他們也難說,畢竟前車之鑑在前。
而老營與馬隊是他們的根本,劉芳亮不願意孤注一擲。
他眼睛閃動著寒光:“確實,李兄弟說得也對,明天我們應該再打一場,我估算那王鬥忍不住要出手了。明天,就用數萬飢兵的性命,看看那舜鄉軍是怎麼打仗的。看清楚後,我們就走,所有的步卒都不要了。”
……
崇禎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闖賊傾巢出動了。”
濃霧己經散去,只餘劈面的冷風仍是一陣一陣吹著,朝陽升起,千里鏡中,可以看到對面浩浩蕩蕩的軍馬旗幟結陣而來。那些旗幟,盡數寫著大大的“闖”字,旗幟下面,密密層層的闖軍士卒,頭包紅巾,密集的長矛似乎要刺破雲宵。
他們來了多少,兩萬人,三萬人,還是四萬人?依王斗的估算,應該有三萬幾千人,算算聚在汝州的流寇,己經來得差不多了,算是傾巢而出。
“流賊好大的聲勢。”
王鬥身旁的汝州知州錢祚徵吸了一口冷氣,官兵出動的人馬不到萬人,而流賊是己方的數倍之多,敵眾我寡啊。
放在往日,此時的官兵數量當然算是眾多,因為往往幾百幾千人就可以擊潰數萬流賊,不過這種反差比己經成為過去,淪落到河南諸府官兵不敢野戰,由不得錢祚徵不擔憂。
他今日也隨同觀陣,就是與王鬥等人位於中軍位置上。在他身旁,王鬥拿著千里鏡對遠方直瞧,還有陳永福,同樣拿著一具千里鏡,神氣活現地對流寇那邊直看,讓錢祚徵頗為羨慕,千里鏡好東西啊,他剛才只看了一會,又被迫不及待的陳永福拿回去了。
不過此時肉眼也可以看清楚逼來的流寇大軍們,看他們人馬浩浩蕩蕩,似乎無邊無際的樣子。錢祚徵深深吐了口氣。也只有己方陣中嚴陣以待的舜鄉軍,才能給他定神了。
似乎是紅色盔甲的海洋,一面又一面的王字大旗下,長槍火銃如林。那些肅然列陣的舜鄉軍,給錢祚徵極大的安慰。他們三個千總的步軍列在前軍位置。三個千總的騎兵列在左右兩翼,有他們護衛前軍及兩翼,不論是錢祚徵還是陳永福,都非常安心。這就是百戰精銳帶給人的心理暗示。
此戰輪到陳永福觀戰。他領自己的前鋒營列在中軍位置,迫不及待,就想看看舜鄉軍是怎麼打仗的。
闖軍越逼越近,從四里到三里,到兩裡。舜鄉軍的夜不收們,也不斷報告探來的軍情,估算他們的人馬數量,各營將領等。今早舜鄉軍與前鋒營離營出戰後,探到官兵出戰的訊息,劉芳亮與李過等人也慌忙領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