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且降臨於一片孤立的大陸。
侵蝕了大半個新月洲的夜之帷幕也足以造成震盪整個里加爾世界的影響。
拉曼新曆1532年的仲夏過後,整整一個月的夜間血月高懸於上空。原本頗具魔法天賦的人忽然發覺自己苦思冥想難以實現的法術可以被釋放出來了,一些僅有微弱火苗的人演變到了足以成為法師學徒的程度;而與此同時林間地表各類魔獸亞人亦躁動不安,狂暴的事件時而有之,在為專職狩獵的傭兵們提供了大量工作的同時卻也造成了不小的人員傷亡。
不知內情的人類魔法師們將其與之前持續時間更短的同類事件聯絡起來,稱作“第二次血月尖峰”。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卻讚歎於許多研究和個人魔法水平的提升變得輕鬆便捷了起來。
“就彷彿”
——他們如是說著。
“從空氣稀薄的高山下落到了可以大口大口呼吸的平原一樣”
當血月高掛之時,充盈於空氣之間的魔力雀躍鼓舞,調動和釋放魔法遠沒有之前那麼地費力。
所有與魔力相關的人們都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內每夜每夜地於血月之下奮力鑽研,如飢似渴地沉醉於似乎沒有上限的提升與進步之中。帕德羅西帝國境內甚至一度誕生了崇拜血月的邪教,因為顏色的相同性為了祈禱它能維持更久而進行大肆屠殺以鮮血獻祭。
這期間魔力暴走化作人體火炬連帶著將高塔甚至村落付之一炬的魔法師暴走事件;狂暴化更難殺死的巨人與哥布林入侵村莊事件;邪教作祟等事件令整個里加爾範圍內林立的大小王國內部苦不堪言。
然而不論正邪,魔法師們所做的這一切都似乎都是徒勞無功的,彷彿變幻莫測的天氣不為人類的悲喜所主導。
不安又或是不捨,在一個月過後里加爾的夜晚迴歸了正常的形態。
但它留下的饋贈卻並未消失。
那些魔力提升是永久性質的,於人類而言如此,對於人類所觸及不到的古老深林之中更懂得運用這份力量的古早而暗邪之物亦是如此。
但它們仍在潛伏,因為它們深知自己侍奉的唯一尊主尚且未能完全迴歸。它們已蟄伏了萬年,人世間的歲月對於古老者來說不過是轉瞬,這些繁華林立的弱小種族建立起的都市在命定的轉折到來之時都會被輕易撕碎傾倒。
如同巨獸腳下的草叢,無法抵禦絕對的力量。
長生之物不必執著於短期的發展,只需要等待。
愚昧的年青種族是必定會犯錯的,如此磅礴的力量對於他們而言是致命的禁果,一經品嚐只會尋求更多。
探索與求知就像一面硬幣,好的那一面促進進步,壞的那一面招來滅頂之災。
——但讓我們話歸原處。
倘若說血月事件除了催生民間迷信以及魔物活動以外也為人類魔法水平推波助瀾的話,緊隨著這次魔力尖峰事件而來又一件事就談不上這麼好壞參半了。
盛夏時節是里加爾諸多作物的收割季節,而在亨利一行人離開新月洲的約莫半個月後,狂風暴雨夾雜著冷冽的空氣席捲了整塊里加爾大陸。
大半個大陸的消失豈能如此毫無波瀾。
儘管劇烈的地震只持續了極短的時間就被超人的偉力所抑制所以海嘯未能造成其它地方沿岸的重大破壞,但被拉入帷幕之中不再於物理意義上“存在”的新月洲那高聳連綿的山脈再無阻攔自東向西寒流的可能。
轉瞬之間消失的陸地與山脈以及奇妙魔法能量組成的屏障附近有著古怪的吸引力,令季風吹到此處便會順著打旋,形成了破壞力驚人的風暴。
倖存在支離破碎的新月洲殘片上的人們在這個秋天立刻發現他們除了要對付同類以外更加惡劣的天氣也在步步緊逼,而隨著風暴氣旋如同漣漪一般自整個大洋擴散開來,剛剛從海嘯中收拾起殘存物資的南境港口又再一度遭遇橫禍。
這並非常見的夏季風暴那麼簡單,它夾雜的雨水冰冷刺骨就好像是從另一個次元吹來的一般。
許多人還在風暴出現時似乎聽聞了亡故親人的喃喃細語,又像是聽見了不應存在於此世的鬼哭狼嚎。
沿岸地帶的房屋被連根拔起,碩大的漁船與軍艦甚至在風暴中被推上岸撞爛了港口。
在壓倒性的自然偉力面前,人力難以破壞的堅固城牆像紙張一樣被撕碎,最初的死者人們尚且有時間與精力弔唁,但他們很快就只淪為一連串不斷飆升的數字讓人變得麻木不已。
而他們很快地就發現自己再無力氣去弔唁死者,甚至於連自己是否還有明天都很是疑惑。
因為冰冷風暴所帶來的降溫並未跟隨風暴一同離去。
因為地理位置因素未受太多風暴影響的帕德羅西帝國境內,這個七月的寒冷令許多曾經歷過食屍鬼大戰的人心有餘季,但它的覆蓋範圍以及持續時間又遠比當初更加持久。
由帝國最出色工程學者製作的水銀溫度計上顯示的東海岸溫度計一度停留在了50左右的溫度,而里加爾大陸的公制單位換算則僅有10度。
若是秋冬的話尚且算得上暖和的天氣放在夏季卻足夠致命。
驟然降溫導致直接爛死在田裡的作物令許多農民血本無歸。而嚴重歉收導致的口糧短缺又進一步引發了大規模城市化的帕德羅西帝國等強大國家許多人口密集地帶的治安低下。
如同慢性毒藥一般殺人於無形,肉眼破壞力和恐怖遠不如風暴的這場世界範圍內的持續低溫卻帶來了遠超風暴的威脅。
人口稀少的鄉間尚且過得去,許多數十萬人聚居的城市直接陷入了缺糧恐慌的局面。
混亂瀰漫於里加爾大陸之上,想要討口飯吃的人們越來越多地動用暴力或者加入他們覺得有保障的團體——城鎮士兵和傭兵的報名處人擠著人,但在缺乏戰爭的情況下不論是貴族還是公會都根本不需要這麼多的人力。
失業的人們得不到任何的幫助,地主們在農民歉收之後毫不留情地奪走了他們的房屋拿來抵債之後又將其租售給付得起錢的人,於是他們不僅失業還變成了無家可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