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劍並非是適用於對付裝甲的武器。
這一點不論是白髮的女孩自己還是對面的騎士都十分了然。
即便使用的材料是世間少有的極品,在同樣的刃器對決當中可以佔據絕對的優勢,它也在面對諸如堅固的龍鱗亦或者鋼鐵製成的金屬甲時會顯得力不從心。
這是結構註定的。
以輕薄金屬片形式構成的劍刃重量分佈均勻在面對軟目標的斬擊切割時無往不利,但對付堅硬的裝甲所需要的是能將重量與打擊力量集中在一個點的鶴嘴鋤或者頁錘與戰錘。
哪怕是亨利那樣擁有非凡力量的人也難以僅憑蠻力就用錯誤的工具擊破板甲。
騎士阿里安下了馬,他周圍的3名同伴手持長戟或是月牙斧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他們不打算讓她逃,但在對手已經被困住的情況下一擁而上也有違他們所信奉的騎士榮譽——米拉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這些無比鄙夷的貴族講究所拯救,但她眼下也沒有餘力去思考這件事。
“走遠些,小傢伙。”洛安少女對著米提雅如是說著,後方的兩名騎士就位於米提雅的附近,他們知道她之前藉助坐騎重傷了一名騎士,長戟直指獨角獸,顯然並無憐惜如此驚世座駕之意。
身為騎士,與戰馬朝夕相處的時間或許比家人還要更長,他們十分了解這些聰慧的生靈可以與騎手構成的親密聯絡。即便再眼饞,生擒之後轉為己用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公平的對決。”米提雅走開之後阿里安騎士攤了攤手如是說著,洛安少女眉頭緊皺,儘管她很想問這個體格比自己足足大了一圈又穿著全身板甲的壯年男人跟只著半身甲的自己打到底何來公平,但貴族們善於用言語粉飾自己惡劣行為這種事她早已見怪不怪。
呈口舌之快刺激到他們惱羞成怒的話或許連機會都不會有。
她可沒打算在這裡放棄。
對方想說什麼就讓他去說,她身上那些隱隱作痛的部分和之前的奔走消耗掉的體能正好趁他賣弄的時間有多少是多少都給恢復過來。
但白髮女孩的沉默同樣挑逗了本就脆弱的貴族神經,騎士阿里安沉下了臉,緊接著兩手握戟擺出了陣勢。
“與野獸談論榮譽也只是徒勞。”兩米二的長戟有著寬闊的葉片型尖部,一側是倒凹進去的月牙型斧刃而另一側則是一個菱形的倒鉤。
它的木杆是深沉的黑色,顯然是某種硬木結構。在打擊部往後60公分的地方還圍繞著方形的握把有4條狹長的金屬護條——這可不是底層民兵用的那種粗糙的玩意,這是騎士的戟,想用大劍輕鬆砍掉戟頭讓它變成一根燒火棍是不可能的。
——該怎麼辦?
對方全身覆蓋著精良的板甲,儘管因為缺乏保養有一些細節已經出現了鏽蝕,但它貼合身體猶如第二層面板一般,縫隙緊密難以輕易傷及其下的肉體。
“察——”米拉將重心放到左腳,右腳向後伸出的同時大劍卻往回收,她抓住了劍尖往下30公分的地方,將劍斜著架在自己胸前。
這一系列的舉動直接令對面的幾名騎士臉色都略有改變。
如若說之前的一系列攻擊他們還可以歸咎於卑劣的奇襲和魔法運用帶來的僥倖的話,這一套熟練又自然的標準架勢是足以令久經訓練的騎士們真正正視她的威脅性的。
“半劍式。”阿里安微微眯起眼睛:“一介傭兵為何懂得這些,你師從何處?”
“算了,事後再調查便是。”
她或許不該這麼早暴露自己的底牌,如果表現得更像一個未曾系統性學過戰技的人或許更能抓到對方鬆懈的機會——但遍體鱗傷的女孩這會兒已經沒有藏私的餘力,反倒是展現出來這樣的架勢能使對方變得謹小慎微的話,她能為自己爭取到更多寶貴的喘息之機。
“領教。”“休——”阿里安空揮了一下手中的長戟,兩米二的長度令他可以在米拉的攻擊範圍之外發起進攻,尤其是洛安少女採取了反裝甲的半劍架勢難以發揮大劍刃長的情況下。
“當——”平平無奇但強而有力的直刺,米拉準確地預判了時機,以大劍的劍面格擋並向著外側推出,同時一步向前拉近距離。
“休——”但阿里安絲毫不慌,他前手鬆動後手一拉便將長戟從末端握持改成握著中段,緊接著將矛尖指向便逼退了試圖靠近到半劍施展距離的洛安少女。
“哈——呼,哈——呼。”白髮的女孩兒努力控制著呼吸試圖平息顫抖不停的身體,接連的魔力使用和體能消耗令她手掌發冷而遲緩,狀態裡絕佳差了十萬八千里,但對手卻或許是她有生以來面對的最強的。
她有訓練,可對方同樣是西瓦利耶的精銳騎士。
她有經驗,但面前這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經驗或許比她還豐富。
體能是對方佔據壓倒性優勢,就連裝備也是對手更好,她只著身甲,護手為了用弩取下現在已經不知遺失在何處,頭盔亦是如此。
那柄堅固又鋒利的長戟只需要捱到一下就足以讓她陷入徹底的被動,而她要對對方造成傷害卻必須靠近到足夠的距離——
——嗎?
“顧前不顧後是你的老毛病。”老師的聲音似乎在身後響了起來,但她仔細聽聞,卻似乎是某種勐禽的聲響。
奇怪的“嘎咕,嘎咕”聲響了起來,似是大雨過後有禽類出來覓食,身處林間這並未引起西瓦利耶騎士們的多少注意,他們全神貫注地看著眼下的這場戰鬥。
渾然未覺原本有些緊張和蒼白的洛安少女的臉色忽然變得平靜了些許。
“啪察——”她改變了架勢,在面對的敵人仍舊穿著板甲的情況下由針對裝甲的半劍式改成了通常握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