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或許怎麼也想不到的是,這一次普普通通的“玩”卻最終引來了他的殺身之禍。
身形龐大的鬼族與人類之間註定了會有許多摩擦,這次聯姻即便在雙方都盡最大努力去磨合的情況下也前景堪憂。而本就稀少的鬼族女性在有一部分必須加入巫女部隊以後,餘下的都是被族人視作如同珍寶一般的存在。
所以與志得意滿覺得自己權勢滔天特別得瑟,甚至為姬小路公子冠上初代皇帝的“馴鬼者”名號大肆鼓吹的和人貴族不同,鬼族內部對這件事情是極度不滿,連帶著與鬼族走得較近的一些隼人乃至於和人工匠們也頗有微詞。
但奈何姬小路家勢大力大,所以他們也只不過是在私下裡抱怨。
公主自身都已經接受了命運,為了避免衝突族長也奮力壓下了躁動不安的族人。加上公主嫁入姬小路家以後每週一封的書信都說生活平穩自己有被優待,這件事情本該也就這樣平穩地過去。
直到亨利一行人到來的前幾日,鬼族公主的例行家書遲遲未到,詢問也未果之後有傾慕公主的鬼族工匠連夜翻入姬小路府邸,才發現公主一直被囚禁於馬廄之中與畜生同吃同住,已是久經虐待之下氣絕身亡。
不願族人與和人產生衝突的公主家書之中一直報喜不報憂,而待到她只剩枯骨無人打理的屍首被工匠抱出時,這件事情在鬼之裡產生了極大的衝突。
生命力極其頑強的鬼族被虐待至死,她這半年時間到底經歷了一些什麼無人知曉。
憤怒至極的鬼族人當場便要尋仇,但大族長再次強行鎮壓了事態,依然試圖對話。
這一對話請求被再三忽視,一直到亨利等人到來前天,這位依然大搖大擺帶著他異國女奴出現在大街上的公子哥,對著拼死攔下來他座駕的鬼族人如是說道:
“畜生與畜生同住,有何不可。”
“倒不如說,與高貴的馬兒一同居住,反倒是種抬襯。”
他從來都沒有任何愛意甚至是憐憫,他直視著那些悲憤不已的鬼族人時雙眼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波動。
他這麼做,只是因為他可以這麼做。
因為他是神。
而憤怒至極的鬼族工匠們,便在數日後的夜裡教會了他,他也只不過是一介凡人。
他哭鬧著痛罵著,但依然拒絕向卑賤的野獸求饒。而那些侍衛們都恐懼於極度憤怒的鬼族嗜血的身形而不敢上前,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姬小路公子被扯了個稀巴爛。
臨死之時,這位大少爺總算意識到了自己也是肉體凡胎而並非刀槍不入的事實,他背後龐大的和人勢力和家族的特權讓他產生了自己是神明的錯覺。
但他也只是一介肉體凡胎,甚至是在鬼族這種可以輕易拆毀人類城牆的存在面前,極其脆弱的肉體凡胎。
血洗當場,肇事者本人被撕成了碎片,沐浴在人血之中的鬼族人短暫地找回了數千年前那種被尊為鬼神的威光。
但也僅僅只是短暫的片刻。
這是在亨利一行到達工坊下單訂單的當晚發生的事情,而在隔天他們觀摩製作過程的同時,這件事情傳到了姬小路家主的耳中。
本就老來得子才如此溺愛的家主,據說是當場氣得將兩千年歲月的寶玉茶杯摔了個粉碎。
守衛不利的侍衛們首先被九族連坐殺了個乾乾淨淨。
緊接著自認為公主報仇的鬼族工匠與士兵在接下來的三天內被抓捕並且當眾斬首,但即便如此這位掌握月之國重權的家主都不過癮,而在他通天的權勢之下,如今的這一幕便展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鬼族大族長的二女與唯一的兒子分別被綁在了臺上示人。
劊子手拿著超長的太刀,臨時搭建的露臺被有意地聚集了四面八方各色各樣的人。
“汝殺我一子,我要汝雙倍奉還。”
僅僅只是殺死那一部分犯事的鬼族,他仍覺得不夠解氣——那可是他唯一的兒子,唯一的寶貴的小心肝兒,這種父母失去小孩的痛苦對方如果不切身體會又怎麼能夠明白?
那不是對方做的?——身為一族之長不能有效管制自己手下人,就必須作出賠償!
是他兒子害死對方女兒在先?——膽敢在這位鬚髮皆白怒目圓睜,有著姬小路白獅子之稱的家主面前說出這句話的人,恐怕早已經人頭落地。
在場沒有一位鬼族出現,旁人悄聲細語地說著鬼族族長本來打算發動戰爭,是這兩位高貴的公主與殿下自願獻身,避免了更多族人的犧牲。
但儘管如此,有過前車之鑑,場內還是被密密麻麻地安排了上千的重灌武士與足輕,防備著鬼族人的襲擊。
高傲的白獅子在臺上大聲宣講著無血無淚野蠻不堪的鬼族之惡行以及他們需要為此付出的代價,用極盡華麗的辭藻宣揚著自己兒子曾經的豐功偉績,講到動情處甚至老淚縱橫。又大聲地重複著自己行為的正確性,是正義而光榮的。圍觀人群之中不時有叫好贊同聲響起,米拉皺著眉掃視了一圈——發現絕大多數是衣著華貴的和人貴族,少量和人平民,還有一部分明顯是拉曼商人打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