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日到來時被那會一些基本拉曼語的引導者帶進西北城區時,他曾介紹說:“這裡是最適合異國他鄉的各位的地方了,會讓你們感覺像家一樣。”
可除了人口當中里加爾人的比例提高以外,這裡所謂的里加爾風情就僅限於招牌上的文字和一些商品與獨特食物的香氣了。
即便是在新京城區內專門劃分給南蠻人的最開放的地方,也仍舊受到嚴重的管制。
國土局不會允許外來者私自大規模改造建築,他們只能運用月之國原有的建築基礎進行一些像是招牌或者門窗之類的小改動。
而這在和人的眼裡,就已經是“十足的南蠻味兒”了。
亨利和米拉沉默著並肩緩步行走在青瓦白牆的新月洲建築之間。
已經入冬臨近新年,大紅色的紙質燈籠被用繩子串起來拉在了房屋之間。
盡是新月洲色彩的傳統和周圍寫著拉曼花體字的店鋪招牌顯得格格不入。
操著南方口音拉曼語穿著絲綢的商人和大批隨從招搖過市,從遙遠的阿布塞拉到來膚色暗沉一言不發的旅者則從小巷疾步經過。慢步行走好奇打探四周者則往往是將武器包裹起來攜帶,甲冑則按照新月洲法律收起的里加爾傭兵。
儘管這裡沒有冒險者工會存在,但他們之中還是有許多人想在異國他鄉碰碰運氣,看能否賺上一筆。
初來乍到者甚至還掛著色彩鮮明的傭兵牌,這讓輕裝上街的洛安少女感到相當懷念。她自己的傭兵牌已經壓箱底很久了,雖然仍舊隨身帶著,但在這種地方也起不到什麼效力。
睹物思人,過去的許多回憶一再浮現。
她有些懷念里加爾了。
當初與亨利相遇的亞文內拉的那些人兒,在歷經如此眾多之後更能發覺那些善意與溫暖的可貴。
米拉是知道的。
儘管亨利或許永遠不會自己主動說出口,但他也已經把亞文內拉當作了一個自己可以回去的地方。
無根草,遊蕩的無腳天堂鳥一樣的洛安人在他的幫助下於亞文內拉紮根,這件事白髮的女孩兒永遠都不會忘記。
月之國太龐大了,因為龐大而使人敬畏;也因為龐大而允許許多人存在。
但他們很難在這裡紮下根。
就像和青田家一行共同旅行並肩作戰了長達一年之後,他們之間仍舊有種若即若離的隔閡感一樣。其它那些在這片以和人為絕對主體民族的土地上生存的外來者,即便如何遵守這裡的規則試圖融入,也永遠都會攜帶著他們外來者的身份烙印。
這是住的地方,那是工作的地方,那邊則是吃飯的地方。
家在哪裡?
家在遙遠的大洋彼岸。
故土情懷如同有父母健在的家,你身處其中時往往注意不到,但離得越遠時間越長,便越能體會到那種懷念的情感。
她有些懷念里加爾了。
懷念艾卡斯塔的風。
米拉看向了前方的亨利,賢者高大的身材在如同潮水一樣湧動的人群之中如此顯眼。
卻也如此孤寂。
在漫長的旅途見過許多事物之後,她發覺在一定程度上懂得了自己老師的內心,卻也因為懂得,所以更加地無法想象,無法明白。
明白了名為永生的孤獨,所以更加地難以想象他是怎麼度過的。
沒有了故人的故土那種物是人非,光是想象一下白髮的女孩便覺得心口一痛。
有人等著你回去,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是能使人生出許多勇氣來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甩了甩頭。
把這些多愁善感拋之腦後,邁起再度變得輕快的步伐跟上了前方的賢者。
“老師,我想吃那個!”
如同鈴聲一樣清脆的語調,僅僅只是說話本身,便足以令人心口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