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被丟棄在大道上,任烏鴉啄食。
從狀況推測死了應當已有一天,天氣仍舊燥熱的情況下臭味開始瀰漫,這也是一行人一早注意到的原因。但他們沒有規避反而靠近過來,因為得了解情況。
商隊很明顯是本地人,因為他們沒有車子只是揹著揹簍。步行走太遠去貿易得不償失,所以這些人應該是在村子間進行貿易的小規模商人。
更重要的是地上散落的商品明顯有醃製魚乾。已然向東轉進深入內陸地帶,遠離沿海能大量獲取鹽分的地方也就只有目的地的那座小村了。
物品被劫掠了一半,還有一些灑落在地上,這種微妙的半途而廢的理由在亨利蹲下翻開屍體的衣物檢查傷口以後便察覺了。
靠近他們這一側的3個平民身上的傷口凌亂不堪,切口邊緣與其說是被切開的不如說是被撕開的,這是品質較劣的鈍刃造成的。多半是長期使用卻沒有好好打磨,刃口都出現了很嚴重的損傷。
賢者接著把已經有些黏在地面上的屍體的手臂抬起來檢查,身後彌次郎的妹妹看見這一幕臉色鐵青地捂著嘴跑到了櫻的身邊。
“防禦性傷口。”洛安少女念出了這個武士一行不甚理解的詞彙,而賢者開口為此解釋:“就是指人在受襲的時候本能用手對自己進行防護時受的傷。”
“真凌亂。”小少爺湊了過來,忍著臭氣這樣說著。手臂上的傷口和身上的傷口一樣,繁多,粗淺不一。
“外行所為,側面和背後被偷襲,但第一次攻擊沒能致命。回過神來的死者用雙手護著自己,然後一直捱打直到被打死。”賢者檢查了一下,掛外袍裡側的荷包沒有被取走,雖然裡邊也沒有幾個銀兩,他還是回收了一下。
“先生這是。”旁邊的鳴海欲言又止。
“不是為了錢,檢查下其他人,有其它信物一類的話也試著回收。村落就在不遠的地方了,他們的家人會想知道失蹤親屬的訊息的。”
“屍首,還是讓他們自己來回收吧。”他開口這樣說著,而武士一行也反應了過來。他們是一群陌生人,並且構成也相當奇怪,因此去一個陌生的村子若能有些什麼東西作為契機和當地人產生聯絡的話,很多事情會順利得多。
“但真正讓人不得不注意的,是這邊。”亨利跨過了屍體走到了另一側貨物完好的幾名死者身邊。
“.......都是一擊斃命。”跟著他一起過去的米拉注意到了傷口,全都是瞄準要害且切割深度足以致命的攻擊顯然是鋒利的高品質刀劍配合高水準劍士的結果,而且和最初的死者相比,這次的兇手似乎對他們銷售的商品也並不感興趣。
“命中的全是頭部。”亨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旁邊的青田家一行臉色就變了。
“先生,這裡有......”回收死者信物的阿勇在前面欲言又止:“馬蹄印。”
“是武士啊。”除了他們這一行不符合常理的存在以外,新月洲大地上出現馬蹄印這種東西也只能意味著武士的出現。
“濟州的武士嗎,還是宛州的。這裡已經這麼接近邊境,雖說宛州已經戒嚴但或許也會派出討伐隊。”鳴海陷入了沉思,藩地出身的他們在眼下這種微妙的時節,若是跟本地士族碰面極有可能會爆發矛盾甚至戰鬥,這可不是他們想要的。
“被流竄來的暴民襲擊了,大抵是小規模的人數相當。持械暴民想要的只是財物、甚至食品也好總之什麼都要——而後。有騎馬武士從小道殺出,斬殺了平民之後追著逃竄的暴民進入了北面的森林。”從地面上的殘餘痕跡推斷,亨利大致理清了這一路所發生的事情。
“為何武士要殺平......”彌次郎的話沒說完自己就知曉了答案。
“老實本分的平民跟暴民在他們眼裡都沒什麼區別吧,武士們知曉了下克上運動的存在所以對平民的敵意更高了——但這些平民。”賢者蹲下來看著那幾名被正面一刀斃命的平民,傷口全在正面,但幾人之間有一段距離。再高超的劍士也無法在短時間連續正面斬殺這麼多人,會出現這種結果的唯一可能性。
就是他們根本沒想逃。
“本地的權貴恐怕是封鎖了下克上的相關風聲,想避免平民加入這種暴動之中。所以這些商人看到武士出現的時候還以為是救星來了,就連夥伴被斬殺了也沒有逃跑的想法,恐怕是陷入了極度的不知所措之中,然後被一個個砍殺。”他的推斷也是任何懂劍的人會得出來的,所以青田家一行都只是沉默。
“接觸到了暴民若是活著回去,恐怕就會開始討論這件事。一旦傳播開來,訊息封鎖就會失效。”亨利站了起來,而其他人也回收好了村人的信物。
“既然有潛在的加入下克上反對自己的可能性,不如從一開始便當成暴民扼殺,嗎......”洛安少女緊握著劍柄,但最後又鬆開了。
“那該怎麼辦?”鳴海看向了亨利,儘管他們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但在如此多的變數和不確定性面前,賢者的智慧是他能想到的最可靠的憑仗。
“就當我們不知道這些吧。”他搖了搖頭:“我們就是路過,看見了這一幕,然後回收了村人的信物交予他們的家人。”
“可真相是。”咖萊瓦用他仍舊有些生硬的和人語言少有地開口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呆子。”米拉踢了他一腳:“說出來只會讓更多人受傷的。”
她又握緊了劍柄,小聲唸叨:“你以為我不想告訴他們真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