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以下犯上的大罪,是要連坐的。
駐紮在這種邊陲小村的鄉士十年半載都不見得能遇上一件大事? 因此他們少有地高速行動了起來? 在事件傳出去不到半小時後便興師動眾地出動了全部三人把阿倫全家給抓了去。
綾試圖阻撓? 她甚至急忙換上了博士的服裝。
但畢恭畢敬的鄉士們依然把所有人都抓走,並且宣佈明日正午處刑。
在說出這些事時? 博士小姐的神情是黯淡的。
這是沒有實權的高貴者的悲哀。
對方因為冒犯了她所以要被處刑,而受牽連的處刑物件甚至是她原本想要保護的。她高貴的身份能使得這些鄉士畢恭畢敬,可她自身卻連寬恕這些人讓他們免於處刑的權力都沒有。
客客氣氣,卻毫不退讓。
高貴的只是博士的身份,而不是她這個人。
有生以來第一次,綾對自己迄今為止努力的價值有了質疑。然而在虎太郎離開,整個溫泉村沒有任何高於鄉士的實權者的情況下,她除了焦慮什麼都做不到。
“這都是些什麼破事。”血戰歸來的一行人裡即便是亨利都未能預見到這樣的事會發生,事情的脈絡很是簡單,但又因為人與人的動機糾葛而難以用黑白分明的對與錯正與邪來區分——阿倫有阿倫自己眼中的正確性,他想帶回自己的孩子,哪怕在其他人看來他不愛她,但他打了綾;鄉士們的做法是遵從新月洲的法律的,但他們的動機很明顯只是增加自己的功名而不是主持正義。
沒有人是無辜者。
“嚴懲了以下犯上毆打博士的刁民。”是能在鄉士職業生涯裡畫下濃重一筆的大功,在這種窮鄉僻的底層武士眼裡,這是一生都不見得能碰上一次的大事件。
綾沒法解決這件事,她高貴卻又無力,所以只能焦急地等著亨利他們一行人歸來。
戰損過半、連同伴的屍身都沒法回收。儘管實際上與他們無關,但在聽聞這件事以後龍之介麾下的浪人們像是轉移憤怒一樣全都變得氣勢洶洶了起來。
“想立大功,何愁沒有機會。”前任縣令的聲音冷得可以滴出水,而在亨利用簡短的語言將發生了什麼告知與雅之店長之後,後者在臉色變得鐵青又再三確認了事情的真實性,便也匆忙地跑開準備回去號召全村村民。
緊接著這位曾經的華族展現出了他極高的執行能力。全身帶著血腥氣的這超過半百人數的隊伍帶著博士小姐等人馬不停蹄地前往了位於溫泉村郊外的鄉士居所,沉重的馬蹄聲與盔甲碰撞聲遠遠地就讓鄉士手下的足輕跑出來檢視,而在瞧見這個陣勢之後他連滾帶爬地跑了回去。
緊接著身高不是很高卻大腹便便的鄉士也從中走了出來,他滿身肥油不說腰上的打刀還沒佩戴好,在走出來的時候一個失衡刀子便滑了出來磕在了地上。鳴海皺著眉頭看著他那磕磕碰碰掉了漆布滿劃痕的刀鞘,很顯然這人並不怎麼愛惜自己的武器。
“諸、諸位有何貴幹啊。”在看到臉色不悅的綾的一瞬間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鄉士還在裝傻充愣,但龍之介沒有給他留情面。
“把你這裡關押的犯人名單上繳,青壯年勞力暫時釋放。派人快馬加鞭去通知坪山縣本部派出援軍,還有儲存的武備也都取出。”龍之介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這樣說著,而在溫泉村物產供應下吃得十分肥胖的鄉士眼睛打了一個轉,沒有在他身上瞧見任何華族的家紋之後挺直了腰桿咳了一聲:“咳咳,這位,浪人閣下。”
“可有甚麼身份與權力的憑證啊?”他的態度變得十分傲慢,但已經經歷了11年風風雨雨的前任縣令決不是還會在意繁文縟節的人。
“拉弓。”他一聲令下,剛剛才從戰場歸來的浪人們齊刷刷地散開然後張弓搭箭。
“這就是我的權力。”
“噫——”沒見過這種陣勢只會耍嘴皮子的鄉士和他手下的兩名足輕都慌亂了起來,在武力的威懾下他們迅速地行動了起來,但這裡到底是個小地方,除了阿倫一家以外只有一個醉醺醺的老頭被關押在牢房之中。
哭個不停的阿秋被放出來之後就跑向了綾和櫻的所在,而經過這一遭阿倫也不再滿懷怨恨而是不停地磕著頭感謝一行人,緊接著也沒有理阿秋帶著自己剩下的家人就迅速往自家的方向趕。
“少爺,請隨在下去交待他們如何書寫文書。”龍之介的浪人身份畢竟比較微妙,因此鳴海對著作為青田家繼承人的彌次郎如是說著。而一行人就此分兵,風塵僕僕渾身帶血的浪人們返回到了旅店的門口,而也差不多這個時間點被雅之店長號召的村民們也都聚集在了這附近。
這其中佔據七八成的都是好事的婦人,她們帶著好奇的神色打量著這一行充斥著血腥氣的隊伍,不時一邊用餘光瞥著這邊一邊小聲地討論著些什麼。
“沒來呢。”洛安少女掃了一眼,之前參加過湖心島剿匪活動的那些青壯年的身影一個都沒有出現在其中。
經歷過戰鬥的他們瞧見一行人減員並且帶著濃厚血腥氣的模樣,大抵是猜到了一些什麼。所以不像這些普通農婦一樣還能維持簡單純粹的好奇心。
但逃避是無法解決問題的,鄉士和平民之間有隔閡,所以作為實質上的溫泉村話事人,頗具威望的雅之店長就成為了這一系列事情的敘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