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微而熟悉的談話聲從附近的森林之中傳來,亨利撇過頭的一瞬間米拉、綾還有咖萊瓦“唰唰——”地從樹林當中鑽了出來。阿奇跟在他們身後,悶聲垂著頭,沒有像米拉想的那樣牴觸。
“他要暫時跟著我們?”洛安少女用陳述句以疑問語氣問出的方式偷懶掉了後半截,而賢者點了點頭之後,她就把阿奇引向了里加爾一行所住的營帳——這是由留在這邊的傳教士們、櫻和璐璐蓋起來的。
一系列雜亂的插曲接二連三,之前武士們對足輕亂髮脾氣的行為在鳴海的鎮壓下縮了回去,沒有讓事情變得更加混亂。
畢竟現在他們最不需要的就是起內訌賭氣。
這是外來者更容易注意到,而身處月之國階級社會之中的武士們總會不自覺忘記的事情。足輕們也是人,哪怕不敢明面反駁武士,私底下的積怨對於隊伍長期而言只會更加不利。
儘管從一開始出發這一整支隊伍就隱隱分成了足輕、里加爾一行和武士集團三個團體,而武士們也一直以來都是用這種方式對待足輕。但現在畢竟是出門在外,之前底層的人受了氣還有家可回,每日武士們與足輕也就訓練時相處,而且在青知鎮時除了訓練、巡邏與保養武備也沒有太多勞累艱苦的體驗。
如今離青知已有千里遙遠,一路走來大半的活都是足輕們幹。日夜相處間不說這些底層士兵,就連里加爾一行也更多看到武士們騎馬叉腰高談闊論批評指點而非挽起袖子幹活,這種體驗無意間自然加大了足輕們內心的不滿。
但尷尬的地方就在於里加爾一行哪怕是如今十分受武士們敬重的賢者也只是客人身份,這種東西不應僭越。
提的時機很重要,提得早了也許人家反而對你反感;提的完了,那事情可能都太遲了。
好在鳴海終究是個清明之人,他會對武士們發火就意味著他已經意識到武士們的言行會對足輕的積極性和隊伍的協調造成影響。
於是藉著將自己觀察到的事物說出的契機,亨利也順帶向三位武士領導階級以及後方的小少爺彌次郎點到為止地說了一些這方面的事情。
武士領隊從來並非不思進取之人,短暫沉默過後他便吸取教訓,之後責令高階武士今日起鎧甲與刀槍弓箭都自行維護保養,以減輕足輕們的工作。
溫水煮青蛙,他沒有直接推到底,操之過急總會讓事情走向滑坡。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在作為領導階層的人進行討論並制定計劃,改正一些做法的同時,底下的足輕們也將營地全部處理好。
趁著夏日漫長日照尚未完全結束,他們點著了火開始準備起晚餐來。不少體力透支的人都汗流浹背地坐在營地周圍的地上,足輕的胴甲和陣笠被隨意地放在地上,武器也依靠在附近的樹上。
這種行為本來會引來高階武士們的指責謾罵,但現在有鳴海嚴令他們不準惡言相向,這些人有一肚子的“恨鐵不成鋼”也只能忍著,繼續坐在自己的營帳裡品著小酒檢查裝備了。
騎馬的武士們終歸只是因為燥熱而力竭而已,他們恢復的遠比靠自己雙腳行走還要幹活的足輕們更快。因而在亨利的提議下,今夜守夜的主力自然也會是高階武士們。
伙伕組開始炊飯的時間點賢者與洛安少女帶上了璐璐、櫻和綾一併帶著一些物品去到了附近的山林之間,利用小樹的彈性與繩索相結合作了一些簡易干擾性質的絆索。因為附近有隼人村民活動的緣故,他們刻意以賢者自身作為標準調整了觸發所需的體重。
195公分高的亨利即便與鬼族相比仍舊遜色不少,卻也足以將普通人甩得沒邊了。
以他作為標準,就可以保證陷阱不會被誤觸。
這些東西充其量算是預警措施,其中一個連環陷阱上還被綁上了摘下來的鳴箭牛角雕刻的箭頭。綁在彈性十足的樹梢末端,一旦別的陷阱被觸發,解除卡榫的一瞬間高速回彈的樹枝速度堪比射出的箭矢,因而也能滿足讓鳴箭頭髮聲的需求。
無雨的晴夜牛馬和輜重都可以放置在營帳之外。因為亨利說法而感到不安的緣故,鳴海思索之下令人將各種木箱按照規律擺放,又將牛車拉到外圍,一定程度上形成了保衛營地的圍牆。
但這樣的掩體雖然可以擋得住人類敵人的攻擊,面對兩百公斤重的鬼族,只怕還是顯得有些單薄。
不論如何,有總好過沒有。
但當這一切全部處理完畢,亨利一行人也回來的時候,隨著夜幕正式降臨,隼人的村落之中忽然亮起了一排火把。
“做好準備。”不知對方來意如何的鳴海讓卸下了武裝的武士們也都拿好武器,雖然理智來想隼人們對著他們舉起武器百害無一利,但若亨利的推測正確的話,這些人畢竟在夏日損失了一次趕集換取必需品的機會,而又有大量青壯年勞動力最少是傷殘狀態。
他們雖然是全副武裝的武士,但也是拉著輜重的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