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天氣總是像小孩子的心情一樣多變,儘管鳴海昨日計劃妥當而一行人也遵照他的計劃早早休息,凌晨便起步趕路,行至中午時天空卻不巧地陰鬱了起來。
山間的天氣本就陰晴不定,加之早春乍暖還寒不確定性又是倍增。凌晨的時候分明天空還是一片晴朗,透過竹林上方的空地啟明星也散發著耀眼金光,而一早上接連數個小時的行進途中也是陽光普照,燥熱使得好多人都挽起了袖子將斗篷一類遮蔽物暫且脫下。
看起來似乎要一直持續下去的溫暖日照,卻在臨近中午12點左右時迅速地消退了。
僅僅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裡,隨著陽光的消退與山風吹拂,在行走過程中出了一身汗的眾人不由得都感到涼颼颼,又是將挽起的袖子放了回去,斗篷加蓋回到身上。
“老天不給面子啊。”高階武士三人之一,留著一臉絡腮鬍名為青田喬的那位武士如是抱怨著——由姓氏可知,他顯然是城主家的親戚。而這也正是他在之前亨利等人否定彌次郎武藝時會表現得憤慨的緣由之一,小少爺不光是他侍奉的主子,還是自家親戚後輩。雖說地位有別,但親戚關係紐帶擺著,他作為長輩自然也有護幼,自豪之類的情緒在裡頭的。
喬出身的是青田家的分家,持續了六代人的青田家每代也只有長子能繼承家業,因此次子三子便多半出去組建分家自行闖蕩。這其中有些逐漸就消亡或是斷了聯絡,也有少數立功被別地領主賞賜領地改名換姓的。而這位絡腮鬍武士出身的便是唯一一家至今仍舊存在,而且和青知鎮的青田家有緊密聯絡的分家。
青田喬的地位僅是鄉士,在騎馬武士裡是最低階的,僅高於下級足輕以及農民百姓。加之以青田家並不十分正統的出身,他的談吐相對而言不像鳴海這些正派武士那麼講究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而就是這樣一個地位較低的人卻被提拔到直接作為青田家下屬的直轄高階武士,顯然也正是看中了血脈相連所引致的忠誠心。
月之國的階級劃分從下往上大致可以分為:農民、士族、華族、皇族等階級。其中農民不必提,而足輕按照傳統劃分是介於農民與士族之間的,包括足輕自己在內,現如今的月之國人大部分認為他們也算是武士。但是真要從準確定義劃分來說的話,他們應當算是武士的隨從步兵才對。
作為職業步兵的足輕地位比農民高一些,但仍舊不能算是貴族。
士族自然指的是武士階級,這個階級大致分為上士與下士。下士亦稱鄉士,如字面意義所示,在鄉下農村地方會擁有宅邸與一小塊田地的所有權。可以騎馬,可以擁有甲冑等武裝以及正式的武士名分,但卻只是農村的武士,鄉下的貴族,換而言之是不甚入流,在上士眼裡就是土憨憨的存在。
而相較之下,上士階級便是所謂的“城裡貴族”。他們多數是歷史悠久的武士家系出身,自家的宅邸位於繁華城鎮的重點部位。家傳動輒二十幾代以上,祖上多半也出過些赫赫有名的勇猛武士。他們談吐講究,禮節到位,而且也打小就學習各式武藝。
青知的青田家經過六代人的經營而繁榮,獲得了新京的認可成為青知鎮的掌權者,因而從小小的鄉士爬到了華族——也即是月之國的領主階層的行列。而原本應當是高高在上的鳴海他們這些上士,這些城裡貴族,則反過來成為了青田家的侍從。
由這一層面來講的話,青田家的奮鬥史算是一個相當勵志的故事。但在階級劃分極為嚴苛的月之國,四千多年的光陰,類似這樣透過奮鬥經營而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情況,當真是稀少到屈指可數的。
總而言之,除了絡腮鬍武士青田喬以外,騎馬武士的隊伍裡的絕大多數成員其實也是下級的鄉士。
作為中堅的高階武士,從事領隊之類的工作對上士而言手到擒來。因而喬儘管是被提拔作為領頭的三人之一,實際上他的個人領導能力卻不是很強。
儘管結伴行進不過兩日時間,從隊伍的行進,發號施令和昨日產生衝突的細節來看,顯然這個中年人比起鳴海等高階武士而言,要跟年青的下級武士以及足輕們走得更近一些。
但他並未過於糾結自己的領導權之類的問題,五大三粗不像個高階武士的喬,在藉由亨利與他們之間的不打不相識之後,反而變成了三方人馬之間感情聯絡活躍氣氛的角色。
正因為他是個不像武士的武士,對於夷人以及亨利他們這些異邦人而言才不會有那種階級出身導致的距離感。喬的言行十分直率,來來回回跑動的模樣,某種程度上卻也讓亨利、米拉還有櫻想起來之前曾短暫共同旅行的宗二郎。
有了賢者之前舉動多少消融了些隔閡,加之以喬這個爽朗性格的人來回跑動,隊伍的氣氛今日算是融洽了許多,也令很多原本擔憂矛盾愈演愈烈的人算是鬆了口氣。
雖說領隊的彌次郎仍然有些固執地領著騎馬武士們只知道往前,但因為這一段山路較為狹窄的緣故,卻也沒有像之前那樣會甩下後邊的人。
一個早上的時間,他們行進到了淨是石塊相對缺少植被的山岩地帶。
這是新月洲獨有的山巒樣式,彷彿雕刻出來的岩石以筆直的線條由上往下,瘦長的輪廓像是直指天空的利劍。
因為山體十分陡峭又是以岩層為主的緣由,這上面難以積攢出泥土,自然植被也不容易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