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天璽城,建立在一座巨大的浮冰之上,城池內居住著數量龐大的降臨者,在九州紀元開啟的數十年間,這裡流傳出了諸多預言,事無大小,皆被言中,據說這是因為做出預言的那個女巫,是一個覺醒了先天之道的存在。
先天之道,不同於常人所修習的“道”,後者被稱為後天之道,意味著即使先天不足,大多數也可以透過後天的努力,抑或是資源的堆積強行到達,可是先天之道這東西,按照降臨者的說法,本就只有少數的人,在特定的條件下才能覺醒的能力。
女巫蕾娜的先天之道究竟是什麼,沒有人知曉,但僅僅憑藉在一百多年的時間裡,幾乎沒有過錯誤預言的這一點,降臨者們就斷定她是覺醒了先天之道的存在。
“先天之道,那是相當罕見的存在,早些年我們太元家還和外來者打交道的時候,就聽他們說過,覺醒先天之道之人,就算是在外域,那也是極為少見的。出現一個,必然會被重點栽培。”太元歸坐在航車之內,正在給太元司仔細講解,賀成則靜坐一旁,望著航車外的景色。
太元司聽得雲裡霧裡:“不對啊,我記得預言家不是戎州那邊的那個老神棍嗎?不是說他算得還挺準的嗎?什麼時候還有這麼個能預言的女巫了?還先天之道?我怎麼沒印象啊?”
太元歸搖搖頭:“所謂物極必反,那女巫名聲開始消散大約是十來年前吧,那時候她給出了一個預言,說人族的希望在東方,東方,你知道在哪裡吧,正是我們神州華夏,可那時候的華夏已經勢微,即使是她的虔誠信徒,也都覺得那是個錯誤的預言,都說,池水焉能出蛟龍?”
“池水焉能出蛟龍?”太元司喃喃:“他們,怎麼能夠這樣說我華夏?”
太元歸嘆了口氣:“華夏現在上位修道者的數量,是所有國家中最少的,但是你要清楚,即使是數量最多的時候,華夏依舊是勢力最弱的一方,你當真以為百年太平無憂,是因為我們太強?說到底呀,還是先輩們與外來者定下的約定,保了華夏百年安寧。”
“至於你說的那個戎州的神棍嘛,他所進行的預言,少之又少,不過宣傳手段了得,跟蕾娜女巫不是一個基準線上的存在。”太元歸突然嚴肅起來:“可別怪你老爸沒提醒你,進了這天璽城,你若是把那神棍跟女巫相提並論,捱打了可就得受著,別說是我太元家的人。”
太元司嚥了口唾沫,點點頭:“有這麼嚴重麼,但是我還是不明白,既然我們華夏現在這麼弱,那當初為什麼……”
太元司警覺地閉上了嘴,他想起來當初極力反對投向外來者的人裡面,也有太元家的前輩,他更想起來自己的爺爺就在航車上面那層見朋友,這話一出口保不準就是一頓毒打。
太元歸瞥了他一眼,但是沒有多說,不止是太元司,在這近百年時間裡提出質疑的,從華夏國內到國外,從平民百姓到高層人物,比比皆是,尤其是近些年,愈演愈烈。太元歸扭頭不責問太元司,而是詢問賀成:“小成,你弟弟說的話,你怎麼看?”
賀成搖搖頭:“華夏不弱的,或者說,其他國家並沒有小司以為的那般強盛。”
“啊?”太元司嘟囔起來:“哥,你也不能怕被打就昧著良心說話啊,現在華夏勢微,大家都看得出來啊,單單是上位修道者這一項,我們就比不過別人。”
“華夏勢微,那也是看和誰比,你若說和外來者們比較,那母星上哪個國家不弱?可你若說與其他國家相比弱小的話,那就說錯了。”賀成指了指航車窗外,此時已經臨近天璽城了,眾多航車匯聚,在距離太元家航車不遠處,有個巨大的航車隊漂浮在空中,那是玄州某家的。
“譬如那玄州,兩國相合,明面上有著十七八名上位修道者,但是這十七八位修道者中,足足有六人是外來者,而剩下十一二人中,與華夏近年因為道境交好的,又不在少數,若真動手,只要外來者不參戰,那勝負依舊不好說。”
太元司聽得有些楞了,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又反駁:“那不說這些虛的,現如今母星上的大多數產業,都與我們神州沒有任何關係啊,比如說我們現在乘坐的航車,那不就是戎州製造的麼?比起實力,顯然我們是要差得多啊。”
太元司指著航車內一角,上面赫然寫著“戎州二十七局造”。
賀成閉眼搖頭,絲毫沒有猶豫,直接否定:“戎州二十七局造,但是他也可以是合州二十七局,也可以是薄洲二十七局,只要外來者願意,他甚至不必將二十七局建在母星上,你所說的,始終是外來者的強大,而非你想論證的母星其餘國家的強大。甚至,我們可以這麼說,”
賀成眼眸微睜:“在過去幾十年時間裡,其餘國家真的有強大起來嗎?現在能得到他們人民回應的,是他們國家自己的振臂一呼呢?還是他們國家內外來者的一張簡陋字條?答案顯而易見,在過去的幾十年裡,那些國家人民的信仰,已經從自己的民族,變為了陌生的外來者。”
太元司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眉頭依舊沒有解開:“可是,可是,為什麼還說華夏勢微呢?照哥你這麼說,那豈不是華夏最強了?”
賀成笑笑:“你呀,太心急了,我不是說過麼,華夏勢微是事實,但是與其他國家相比,華夏從來不弱,但是如果,”賀成悠悠然吐出一口氣來:“如果你把敵對的目標,換成整個外來者……”
太元司嘴巴大大張開:“這,你……”
“行了!”太元歸出聲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再說下去保不住會出什麼事,小成還行,關鍵是自己這個兒子,他是真不放心:“今天的話,除了我們家的人,誰的面前都不準說。你們兩兄弟要記住,事關大局,務必謹慎,當心隔牆有耳。”
太元歸語音剛落,巨大的嗡鳴從天空上方落下,整艘航車都迅速迅速震動起來,持續了約莫一秒,又歸於寂靜,太元司只感覺渾身筋骨都震動了一番,想到了什麼,一臉震驚問道:“這時剛才的話被別人聽到了?”
太元歸白了他一眼:“這是進入天璽城管轄範圍了,不是讓你小子來之前看了行程說明的嗎?”
太元司把腦袋耷拉下去,不敢吱聲,他總覺得從那日父親聽到了自己給表哥做的準備後,似乎心頭一直有股子火壓著,就等自己往槍口上撞。
賀成杵著腦袋,從側面看向前方混著符咒修葺而起的高聳圍牆,心中低語:“天璽城,又見面了啊。”
當年自己隨同師父來這裡的時候,自己還是天生九脈九層的煉氣師,如今卻是一個體內只有一層氣苟活的人。近十年過去了,自己卻連對自己動手的到底是誰都不知道,甚至於連自己的日常生活,都要再三謹慎,唯恐招致死亡。
而這一切的源頭,正是那一晚,高座之上的老婦說出的話:“你是希望所在。”
希望所在?賀成淡淡冷笑,可真是夠絕望的。
冰冷的電子聲從正前方傳過來:“華夏太元家航車,坐鎮上位修道者,一位。准許,自天璽城正前門進入,將由接待者,西普,接待,請做好準備。”
上位修道者?賀成太元司面面相覷,太元傢什麼時候有這麼一號人物?
太元歸擺擺手:“別猜了,是那位客人。”他小心地指了指上面,正是今日與太元丕在二樓暢聊的那位。
航車已經停住了,一聲嗡響,航車門開啟,探出來一對羊角,黑髮羊角的青年環顧一週:“咩啊,這就是太元家的航車嗎?真是好看,請問蘇子秦老先生在嗎?”
“嘿呦,我說誰來得這麼快,原來是西普你啊。”黑髮老者從二樓轉角處慢悠悠走下來,一臉笑意,面龐看上去也就四五十歲,但是太元丕在其身後恭恭敬敬,儼然後輩,可見其並非表面所見的年紀。
“咩啊,果真是蘇子秦先生,早幾日我就聽先生說,若是來這天璽城,必然是與太元家的人同行,方才聽到華夏太元家還在想會不會是先生呢,果然是先生。”西普搓著手,穿著天璽城統一的黃白相間的工作服,但是引得太元家人矚目的,是他的那對微微彎曲的羊角。
他是外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