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她做事出了差池,一般只要端正態度求饒皇帝定然會網開一面,但是自從中秋宴之後,對方對她的態度簡直是一落千丈,冷淡到近乎不近人情。
任清雪見皇帝聞言依舊神色難看,只得繼續苦著臉哭訴道:“皇上,臣妾當日是當真不知道您的忌口,並非故意佈置了不當的吃食,都說不知者無罪,還望皇上您明察——”
皇帝掃了她一眼,眸中全無往日的柔情:“你當真以為朕來找你只是為了此事?”他頓了頓,無意與任清雪周旋,乾脆直接開門見山道,“別以為朕寵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刺客一事可不是你求情就能瞭解的!”
任清雪聞言一驚,腿一軟立馬跪倒在地:“皇上!臣妾冤枉啊!!”
可皇帝哪裡會給她辯解的機會,三言兩語斷定了她的罪名後,就將人交給了一旁的王公公。
“此事就由你來處理吧,朕只要一個結果。”
說完這句,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任憑任清雪頭磕得再響,都無濟於事。
“雪嬪娘娘,您也不想讓咱家為難吧。”王公公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往日恃寵而驕的新進嬪妃,只覺天道輪迴又是一遭。
“來人吶,將雪嬪娘娘帶到內殿裡去,沒有皇上的吩咐,誰也不準私自將人放出來——”王公公撥弄了一下拂塵,腳步在她身邊一停,“娘娘還需在這等一段時日,莫要不識大體。”
聽到這句,任清雪終於無望地閉上了眼睛,皇帝留給她的何止是幽禁,更是將近的死期······
“皇上······”任清雪磕散了髮髻,整個人頹然倒地,眼見著宮門幽閉,天光散盡,終於悽然地哭喊出聲。
這廂淑貴妃等到任清雪終於落馬的訊息,心中大石隨之落地,愁了好幾日的心終於豁然開朗。
“太好了,風水輪流轉,這賤婢總算是遭報應了!!”
宮嬤嬤卻在邊上不自覺地嘆氣,不知為何她總感覺此事並沒有這麼簡單,眼下慶功隱有狡兔死走狗烹之感。
御書房中,刀疤同樣對此十分不解,仗著皇帝對他的器重,他大著膽子問道:“皇上,咱們為什麼沒有制裁淑貴妃呢?”
皇帝翻了一頁奏摺,斜掃了他一眼,語氣頗為深沉:“蟬走了,總得讓螳螂先蹦躂一會,不然這黃雀豈不是沒有用武之地了?”
刀疤聞言心中一跳,登時明白了對方話語中的未竟之意,帝王之位向來就不是個容易坐著的地方,其下有罡風陣陣,稍有不慎就是滿盤皆輸。
只有將數股勢力權衡起來,才能長治久安。
“皇上高見。”思及此,刀疤連連點頭,有越發賣力地拍起了馬屁。
皇帝聞言只是朗聲大笑,自始自終,這麼些年來,無論手中的沾染的亡魂如何在夢中叫囂冤屈,他卻始終認為自己走的是人間正道。
何其可笑。
“噌”地一聲,是腳跟和青瓷地磚摩擦的聲響。
御書房外,嘉和一把拉住了險些沒守住腳步的大宮女,心口劇烈地跳動起來。
今日她原本是打算來找皇帝收回成命的,誰知特地抄了條近路來,竟好巧不巧聽到了屋中人的密談。
她一向是最為伶俐的,憑三言兩語就拼湊出了零碎真相,登時又驚又懼,見大宮女正要發問,趕忙低斥了對方一句便拉著人跑遠了。
秋意漸濃,蟬鳴聲已經分外微弱,偶爾在突兀的枝椏間尋著一隻老蟬,也已經是奄奄一息。
四野皆是垂暮之色,叫人興致缺缺,提不起精神來。
任鳳華難得空閒,卻有些坐不住了,左右無事,索性就在院落裡尋了把小椅來,一邊用著菊花茶,一邊等著秦宸霄回來。
忽而又想到當日遊街時遇到了尋常夫婦,她忽而來了興致,索性又多搬了張椅子來,正好擺在自己對面。
只是今日秦宸霄回來得卻格外晚,任鳳華沒等一會便在裹著桂花味的秋風中眯著眼睡了過去,直到被一隻溫涼的手輕輕拖住了面頰。
“怎得睡在外頭了?”秦宸霄微俯下身,大半身子都充作了她的倚靠,好聞的冷香味在鼻尖繞啊繞。
任鳳華無意識地聳動了一下鼻尖,忽而吃吃一笑:“在等殿下你呀。”
睡眼惺忪間,是難得的女兒家嬌憨之態。
“又忘了,不是殿下。”秦宸霄動手將人埋到了自己懷中,等任鳳華掙扎著將頭臉救出來了,才低笑著問道,“該叫什麼?”
任鳳華斜了她一眼,不客氣地重複道:“殿下!”
秦宸霄微挑高了半邊眉毛,而後一把提溜來了對面的藤椅,緊緊挨在任鳳華邊上坐了下來。雖是秋日,但是捱得太近也難免燥熱。
任鳳華剛要轉頭,就見秦宸霄無比自然地拿過了她用過的杯子,抬手淺淺地用了一口茶。
不知為何,喉間一陣燥意。
秦宸霄捏了捏她的手,話題卻還停在上一個:“叫什麼?”
分明擺的是一副要說正事的姿態,執著的卻是不相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