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阿六瞧著坦然無畏的任鳳華,突然不爭氣地眼眶一酸,“可是小姐都是為了我報仇的才暴露的……對不起,小姐。”
任鳳華將藥箱輕輕放在了桌案上,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隨後挑眉示意阿六從被子裡出來。
阿六卻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情緒裡出不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任鳳華,委屈道:“小姐,你真的不惱我?”
任鳳華無奈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那你先前為何不願意帶我一到出府啊?”阿六卻苦巴巴地追問道。
任鳳華只得一五一十地繼續道:“你放心,我只是為了把寶兒帶出去訓練。”她說著瞧了一眼阿六,莞爾一笑,“你若是覺得自己的武功也需要有所進益,那我也可以一道將你送去。”
“真的嗎小姐!”阿六驚聞此事的真相,面上的陰鬱終於一掃而空,隨即又有些愧疚地小聲囁嚅道,“我還以為是因為殿下的事,小姐也不要我了……”
“想什麼呢你!”相處了這麼一段時日,任鳳華早把阿六和琉璃當成了自己的家人,再加上細算來她已然活了兩世,算年歲已然老成,自然不會不分青紅皂白與人疏離。
見阿六還在撓頭傻樂,絲毫不顧自己身上因為動作又開始滲血的傷口,任鳳華不由嘆了一聲,沉聲道:“還不快些出來,傷口都沒處理就窩在被子裡,你是嫌傷口癒合得太快嗎!”
“小姐,不用,這點小傷,我自己來就好……”阿六卻趕忙拉高了被子,而後伸出一手就要去夠放在床頭的藥箱,誰知動作稍微大了些,手臂上棍棒的傷就開始大塊大塊地出血。
“別動!”任鳳華皺眉低呵了一聲,責難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又忍不住心疼道,“你放心,今日的傷不會讓你白挨的,有朝一日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阿六見她神情真摯,心中不由一陣熨帖。
但是下一刻瞧見任鳳華直接探過來的手,他卻突然往後縮了一下,驚叫了一聲:“小姐,我很感動,但是這傷口我自己真的可以上藥!”
“你自己?”任鳳華狐疑地看了一眼阿六遍佈後背的鞭痕,無奈地嘆息道,“你自己肯定不行,還是我來吧……你放心,我不會佔你的便宜的——”
見她如此一本正經地開口解釋,阿六一時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他以為任鳳華這是為了誆他上藥胡說的,殊不知在活了兩世幾乎什麼場面都見過的任鳳華眼裡,他真真切切只是一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半大少年而已。
既然如此,又何必忸怩?
“你又不是大姑娘,藏著掖著做什麼?”任鳳華開了藥瓶,拿手指比劃了三個數,“我數三下,你要是不肯乖乖出來,我可不保證能把藥上對地方!”
“小姐!!”阿六沒想到她會如此專橫,兩眼一閉簡直想直接挖個坑鑽到地底下去。
誰知就在這時,或許是他的祈禱顯了靈,門板突然被大力地從外破開,門後走來了他風塵僕僕的救星。
“三皇子殿下!!”阿六死死地揪著自己的被子,神情悲壯得像個被強搶的民女,見秦宸霄從天而降,他趕忙急聲呼喚道。
事出突然,任鳳華也只好先收回了自己的三根手指,回頭涼涼地看了秦宸霄一眼,卻見來人邊上還站著無辜被帶來滿臉惶恐的琉璃。
“你替她進去給阿六上藥。”下一刻,秦宸霄將藥膏拋到了琉璃懷裡,冷聲吩咐道,琉璃不敢怠慢,趕忙哆嗦著跑進了屋子。
堂堂一個三皇子殿下,沒有在一個下人的屋子裡待著的道理,因此見琉璃已經開始井然有序地為阿六處理傷口,任鳳華便引著人來到了廊下。
幾十步路之間,兩人一前一後,兩相無言。
到最後,還是任鳳華首先打破岑寂,話剛出口就是一句逐客令:“殿下原來還沒走。”
“難道任大小姐還盼著本王走嗎?”秦宸霄已經按捺住性子好些日子沒來竹院見她,誰知等待的結果卻還是一張不近人情的面孔,心底不由地起了一陣怒火。
誰知任鳳華聽了他的話,也只是疏離地斂下了眸,淡聲道:“小女只是想問殿下為何還要留在這裡,可還有什麼事嗎?”
對話疏離得好似兩人根本不曾熟識過。
秦宸霄為她的冷漠而心驚,心底的埋怨和沉怒登時瓦解,變成了細密的心疼。
“那天的事,是本王武斷了,本王向你道歉。”下一刻,秦宸霄放柔了嗓音,慢聲致歉。
任鳳華卻還是一臉淡漠,聞言也只是象徵性地點了兩下頭。她原先以為再次見到秦宸霄依舊還會悲憤,誰知今日重逢,心底有的卻只是麻木和淡然。
秦宸霄見她依舊沒什麼反應,也不再繃著他那張無時不刻都冷冰冰的臉,破天荒地好聲好氣哄道:“任大小姐,本王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先前是我剛愎自用自以為是,還望你高抬貴手,饒了我這次吧——”
一套話下來一氣呵成,眼前的秦宸霄好似是突然變了一個人,整個人都沾染上了世俗氣,鮮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