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善思忖了許久,抬起頭來看她,隨後沒好氣地警告道:“此事為父自會去處理……你也給我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是在被我聽到三皇子殿下為你強出頭云云的話,我必然要那你問罪!”
任鳳華聞言自知魚已落網,心中三分譏笑,面上卻是十分委屈:“女兒,女兒知道了,請父親放心。”
任善十分滿意於她怯懦的反應,總算是熄了火,一揮袖子便示意任鳳華先行離開。
等她走遠後,任善往後瞧了兩眼,終於放下心來,訕訕地走近到了老夫人跟前,語氣責難中又帶著點卑微:“母親,您方才怎麼能一直幫著華兒說話呢,您讓我把這個做父親的臉往哪擱?”
老夫人聞言沒好氣地拿杯蓋砸他,一邊碎碎罵道:“我還想問你的,此事你原本可以明哲保身,為何還偏要淌這趟渾水,還有,你對華兒的態度如此決然,就不怕她日後恨你?”
“她心氣再高,那也是我任善的女兒!”任善氣得直喘粗氣,顯然被任鳳華壓過一頭的認知令他極為不滿。
老夫人聞言掐了幾顆佛珠,閉眼輕蔑道:“呵,女兒,在你眼裡,怕不是隻有那個愛嚼舌根得蠢婦生下的才算是你的女兒!”
聽到這話,任善皺了皺眉,思索了片刻,還是決定辯解一二:“母親這話說得不在理,蔣氏即便此番做錯了事,那也是如今相府的夫人,可不再是小妾了!”
老夫人卻越加不屑:“上不得檯面就是上不得排面,即便偷奸耍滑走到了這個位置上來,德不配位,又哪裡有好結果,到最後險些將自己送進大牢就算了,還把盈盈也給教成了這樣一副德行!”
“盈盈?”任善見老夫人連對任盈盈都一併厭惡了,趕忙急聲為自己的“掌上明珠”辯解道,“盈盈她性子比蔣氏要沉穩許多,做事也跟玲瓏些,與蔣氏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呵,我看她還真是生了顆七竅玲瓏心了,每日就搗鼓自己那些小心思,要嫁這個卻還想著那個,吃的碗裡的還看著鍋裡的,說出去也不嫌害臊!”老夫人正在氣頭上,說話也變得難聽起來。
任善有些尷尬地沉吟了片刻,最終只得無力地回了一句:“此事也不能全然怪她……”
老夫人卻煩不勝煩地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好了,別說了,說這麼些冠冕堂皇的話,還不如從現在起就對華兒好一些,我早些時候便聽你說過,華兒並非池中之物,你若是執意與她父母離心,日後可斷然沒有轉圜得餘地了——”
她苦口婆心地勸說,任善卻依舊不以為然,口不由心地應付了兩句後,便想要將此事翻篇。
老夫人知道點到為止的道理,索性也不再相勸,只是換了個話茬繼續道:“茉莉這孩子也許給你許久了,你倆進來如何?”
任善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老夫人趕忙趁熱打鐵:“那你倆可要加把勁,若是能再為相府添丁,那便是最好的了,我也正好熱鬧。”
任善一一應付了,不多時便也扯了個由頭離開了。
老夫人望著他明顯不欲久留的背影,半晌,突然悠悠嘆了一口氣。
“老夫人,這回老爺不是退步了嗎,說明他心裡還是敬著您的,您為何看起來還是不大高興?”月華趕忙為她滿上了一杯安神茶水,在旁細聲問道。
老夫人呷了口熱茶,搖著頭擔憂道:“你沒看到他方才那副樣子嗎,分明是把我說的話當成了耳邊風,我看他是一句話也沒聽進去……我擔心的是,萬一他繼續我行我素,有一日,萬一被華兒記恨了怎麼辦,這丫頭,心思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聞言,月華眸光一閃,但很快,她便反應過來,慢聲寬慰道:“老夫人一定是多慮了,大小姐剖有大家氣度,斷然不會拘泥於這些小事,您大可不必如此多慮——”
“但願如此。老夫人卻還是不能徹底放心,多年來在危機中自處練出的警惕心告訴她,此事斷然不會這樣簡單。
不過眼下,任鳳華必須被她拉攏在身邊,因為上一個被她當成棋子培養的任盈盈如今已經沒了價值,成了一招臭棋。
……
半盞茶後,竹院中。
琉璃自跟著任鳳華從慈寧院回來了之後,便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她目睹了自家小姐在相府中的艱難處境,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無力,回來不過沒一會兒工夫,便已經嘆了十餘口氣。
憋了好一會兒實在是憋不住了,她終於大吐苦水:“奴婢真是想不通了,這偌大相府,難道真就連一點人情味都沒了嗎?方才在堂上的時候,老爺咄咄逼人也就罷了,老夫人也活像是看不見小姐您處境為難一般,作壁上觀,奴婢即便是在邊上看著,都已經恨得不得了了!”
任鳳華聞言不動聲色地為她倒了杯涼茶,淡然道:“好了,祖母她若是真明晃晃地站在了我這邊,我才真成了眾矢之的,還不如眼下孤軍奮戰,還少了什麼勞什子的利害糾紛。”
“可是她們也不該以多欺少啊!這麼大戶人家,一點道理都不講,實在是太欺負人了!”琉璃卻還是難以嚥下這口委屈,邊上的嬤嬤也想要開口詢問,但是礙於琉璃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她便打算不再插嘴。
“琉璃,慎言。”不過,任鳳華也沒給琉璃繼續說下去的機會,不多時她便喊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