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門口的時候,任鳳華刻意稍作停留,果然未見之前來尋她求助的小廝,看門的換成了一個面相刻薄的家丁,見她們一行到來,不由分說地就快走幾步攔了上來:“大少爺正在休息呢,不便見人,小姐還是先回去吧。”
說著就要將人往外趕。
還是琉璃好聲好氣地拖了一段時間,任鳳華才得以遙遙往院裡望了一眼。
院裡僕從走動灑掃,各個重手重腳,哪裡有分毫主人家還在歇息的模樣。
任鳳華當下就存了些疑心,轉過一處矮牆找到廂房後,果然瞧見任毅未在休息,而是在窗邊捧卷讀書。
家丁的說辭必然是為了打發人,她心下生疑,下一刻,抬頭給琉璃遞了個眼神,示意她鬧出些動靜來。
後者當即會意,眼睛一眨便一矮身往牆上撞去,同時又隨手拎起道旁的一塊山石往地上摔。
頓時平地響起一聲驚雷,院裡的人開始窸窸窣窣地躁動。
“沒天理了!怎會有這樣的事情,奴婢在相府勤勤懇懇地侍候了這麼些年,小姐不念功勞,也得念我的苦勞啊!”琉璃趁勢又假作冤枉地哭訴起來,嗓音拔得很高,足以叫院裡的所有人都請的清楚。
任鳳華立馬也配合著她厲聲怒罵起來,兩人一唱一和,不多時,便聽得院門被“吱嘎”一聲推開了。
“何人在外頭喧譁?”帶頭的還是方才攔她們的那個家丁,不過這回後頭多了一個人,正是藉故不出的任毅。
任鳳華回首望去,正好直直對上任毅遞來的視線,後者卻眼神一顫,直接避開了視線。
“……華兒妹妹怎的來了?”岑寂一瞬後,任毅才拖著步子迎了上來,面上卻毫無殷切之意。
任鳳華只是瞧他,目光清凌凌的,又似控訴又似不解。
任毅被這眼神灼傷,瑟縮著退了一步,才歉然囁嚅道:“妹妹不要怪我,為兄不是故意要將你拒之門外的——”
任鳳華卻像是不願意聽他的解釋一般,直接上前捏了一把他的手,旋即又很快退開。
任毅怔怔地看了一眼被交到自己手中的藥包,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朝著任鳳華遞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任鳳華卻已經先一步收回了視線,轉而對著琉璃呵斥了一句:“咋咋呼呼的成什麼體統,還不快些隨我回去。”
琉璃聞言趕忙垂首應了聲“是”。
任鳳華便趁勢朝著任毅一矮身算是作別,隨後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
任毅一直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徑盡頭,才覺察到喉間一片苦澀。
支開下人之後,他才哆嗦著手解開了藥包,裡頭是一瓶藥膏,還有一封被折了兩折妥善疊好的信。
“藥膏一日需塗抹三回,望大哥早歸康健。”
信上寥寥數字,卻皆是窩心之言。
任毅只覺眼眶微瑟,心中一陣暖意湧來。
任鳳華回到竹院以後,正想梳一個髮髻趕往慈寧院赴宴,誰知前腳剛回來,後腳就有婢女急忙忙地跑來遞了信兒:“大小姐,前院傳話,叫您不用來團圓宴了!”
“團圓團圓!她們便是這樣團圓的!?”嬤嬤聞言登時瞪大了眼睛,氣急道,“好哇,這莫不是故意拖延時間,好叫我家小姐今晚上沒飯吃!”
琉璃也不忿地跟著點頭道:“這必然又是蔣氏的意思,她定然是故意苛刻,好叫小姐吃虧!”
她說著說著不免悲憤交加,轉頭看到任鳳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她當即著急地催促道:“小姐,回神了!這事可緊要著呢,咱若是吃了這悶虧,豈不是白白讓蔣氏奸計得逞?”
任鳳華卻滿不在乎地搖了搖頭:“稍安勿躁,我們還是有晚膳可用的。”
“哪裡還有晚膳!膳房早些時候便說了,今個是團圓宴,不供應飯食,眼下咱們該去哪找吃食呀——”琉璃話說到一半,便看到任鳳華抬手遙遙一指。
順著手指的方向一看,月華正提著裙襬拾階而上,面上笑意端莊。
“月華姑娘怎的來了?”琉璃趕忙迎了上去。
月華順手就將手中的食盒遞給了她,口中不忘吩咐道:“這是老夫人特地叮囑我送來的吃食。”
琉璃趕忙伸手接過退到了一旁,任鳳華上前向月華點頭致謝,眉眼不卑不亢,自成一派氣度。
“原本院裡已經熄了灶火,但是老夫人的吩咐一下來,廚子們忙不迭便起了新灶,這幾道菜菜式都新鮮,大小姐有口福了。”月華說著又瞧了一眼食盒,目光別有深意。
任鳳華自然知道對方的意思,這盒子吃食定然是老夫人額外吩咐人做的,算是獨一無二。
心領了這份厚愛之後,任鳳華淺笑著道謝道:“祖母寬厚,鳳華感激不盡——”
月華見狀不由暗贊對方的處變不驚,於此同時,對慈寧院裡那個巧笑逢迎的任盈盈則越加看不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