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這才漸漸沉下心,只是看那侍衛將房門擋得死緊,她還是有些不安:“這位小哥,裡面到底是怎麼了,我家小姐是得罪殿下了嗎?”
侍衛沒得授意,不敢做主回答,只好僵著臉勸了一句:“老人家,無礙的,你只管去煎藥就好,多問無益。”
適時西廂房傳來一陣屋門開合的動靜,兩人當即齊齊噤聲,侍衛直接屏氣退到了門口,嬤嬤也面色發白地停止了追問。
眼下竹院裡的丫鬟們細想來都不是真正能信任得過的,若是鬧出了動靜叫旁人聽去了風聲,只怕風言風語第二日就會不脛而走。
思及此,嬤嬤趕忙壓下了心頭雜亂的心思,旋即好生收好了藥方,躡手躡腳地走向了通往伙房的小徑。
那侍衛一直替她把著風,等到西廂房動靜漸歇之後,他才緩步推開了臥房的大門。
“殿下,事情已經辦妥了——”他剛冒頭想要回稟訊息,誰知話才剛說了一半,秦宸霄的聲音就轉過屏風飄了過來。
“出去。”
“好的殿下!”侍衛忙剎住腳步,神色唏噓地又轉了回去。
房門被輕輕合上,任鳳華強撐著精神關注著外頭的動靜,一直等到嬤嬤走之後,她才將頭無力地埋回到了被褥之中。
高熱帶來的眩暈感令她幾乎不能視物,迷離的視線裡,秦宸霄似乎皺了皺眉頭,旋即她的頭上就被蓋上了一塊溫涼的物件。
迷糊之中,任鳳華只能依稀辨認出那是一塊藥玉。
陣陣的涼意疏解了周身的燥熱,任鳳華終於緩緩舒展了眉眼。
秦宸霄時不時地伸手替她試一下溫度,見她終於淺眠之後,才停下動作,默默地低頭打量。
懷裡這個丫頭約莫也只有病了的時候才會是這般溫和無害的模樣,好似被馴服了的貓兒,收起了周身炸起的毛,整個人都透出了一股倦懶的氣息。
秦宸霄沒忍住上手順毛的衝動,剛想幫她理一理凌亂的額髮,誰知正當這時,房門突然被輕輕敲響。
“殿下,老奴來給小姐送藥來了。”嬤嬤的問話聲從門口傳來,儘管聲音不大,任鳳華卻還是若有所察地輕輕皺了皺眉頭,而後振著睫羽半睜了眼睛。
下一刻就摸索著想要起身。
秦宸霄拗不過她,只好將她半扶了起來,而後沉聲吩咐了一句:“進來吧。”
嬤嬤輕手輕腳地進了房門,在看到榻上燒得小臉通紅的任鳳華後,她忍不住就想上前探看一下情況。
秦宸霄卻趁勢端過了她手中的藥盞,而後舀起一勺停在半空晾了起來。
“殿下您這是!?”眼見自己的活計被搶去,嬤嬤愕然地望向秦宸霄,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您,您是打算自己給小姐喂藥嗎?”
秦宸霄卻只是自顧自地估量著湯藥的溫度,過了片刻後,才不容置喙地輕輕應了一聲。
湯勺被輕輕遞到唇邊,任鳳華眼下虛弱得根本無力拒絕,只得乖順地張嘴嚥下湯藥。
兩人的動作乍看之下異常自然,嬤嬤原本還想再爭取一番,見狀卻生生將話嚥了下去。
儘管秦宸霄沒有開口,但是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氣勢卻不容忽視,嬤嬤見他似乎真沒什麼異心,終於揩著冷汗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任鳳華則一口一口乖乖地喝著藥液,既不喊苦也不推拒,因而沒一會兒藥盞便見了底。
“任大小姐若一直都是這麼乖便好了。”秦宸霄喂完最後一勺藥後,順手還從袖中摸了塊帕子,細細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藥漬,口中卻不忘調笑。
任鳳華抿緊了唇,面色有些不自然,其實秦宸霄何嘗又不是變了一個人,換作平日,她哪裡能見到此人如此小心翼翼又細心體貼的模樣。
她正望著藥盞出神間,秦宸霄卻已經伸手按上了她的額頭,溫涼的觸感似乎要透過肌理傳到心底,任鳳華忍不住小小地打了個戰,隨後又不動聲色地往被褥裡藏了藏。
所幸秦宸霄此時一心在探查她的情況,根本沒注意到她因為不自然一併紅起的耳尖,任鳳華剛有些慶幸,身前黑影便兜頭罩來。
高熱令她的反應有些遲緩,因而直到被環抱著擁到被褥裡的時候,任鳳華才低低地驚呼了一聲。
誰知身上之人卻只與她稍觸及分,秦宸霄原來只是俯身幫她掖緊了被角,隨後便輕輕在被子上拍了一拍。
“藥性上來了,睡吧。”而後,低沉的嗓音在身前響起。
也許是真是因為藥液起效,任鳳華竟然從這句話裡聽出了令人心安的意味,旋即眼皮漸漸變重,她不自覺地往被子裡蹭了蹭,而後漸漸陷入了夢鄉。
秦宸霄深深地望了一眼她恬靜的睡顏,片刻後,嘴角突然噙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只不過笑意稍縱即逝,因為窗欞處突然不合時宜地響起一陣異動。
“主子。”循聲望去,才知是阿四聽著動靜趕了過來,眼下正面無表情地掛在窗外的歪脖子樹上等候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