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院的夜晚向來十分岑寂,尤其今夜無風,偌大的院落悄無聲息,簡直落針可聞。
先前兩人對峙都是壓著喉嚨在說話,外間聽不到什麼動靜,但是這陣笑卻毫不加收斂,動靜簡直不亞於平地驚雷。
任鳳華知道嬤嬤一直有起夜的習慣,因此一顆心登時揪了起來,心急之下,她也顧不上什麼禮儀尊卑了,直接利索地一翻身掙開了秦宸霄的束縛,隨後異常迅疾地一把捂上了他惹禍的嘴。
可是堂堂三皇子殿下又怎可能受她隨意擺佈,幾乎在她動作的同時,秦宸霄便直接反手拉過她反抗的手,而後一拉一退,頓時化去了對方的攻勢。
換作平日,任鳳華或許早就偃旗息鼓了,但是眼下或許是怒火加持,面對對方的見招拆招,她有些不服氣起來,而後身隨心動出手就是一記勾拳。
這拳頭看起來軟綿綿的,可是力道卻不小,秦宸霄下意識地錯估了她的實力,因此一時不防躲得晚了些,閃避的時候又被任鳳華毫不留情地推了一把,因而直接從榻上跌了下去。
他掉便掉,偏偏在最後一刻還拽了一把任鳳華的衣袖。
後者不敵這般攻勢,只能跟著一道滾落下來。
所幸塌下被嬤嬤鋪了軟墊,兩人不至於受傷,但是摔得實在太突然,任鳳華甚至來不及動作,便覺得身下一輕,旋即突然被人強勢一摟,下一刻,便跌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天旋地轉間,唇瓣卻突然貼上一樣柔軟的物什,熟悉的冷香味瞬間撲面而來,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門口卻突然響起了一道金屬砸地的聲音。
任鳳華趕忙尋聲望去,入眼先是一隻在地上打顫的銅盆,再往上看才見得大驚失色的來人。
是嬤嬤!
嬤嬤活了這大半輩子,也是頭回見到這樣的場面。
今夜她有些睡不著覺,原本是打算去打盆水泡個腳,誰知路過主廂房的時候,裡頭卻突然傳出了拳腳聲,到後來甚至還出現了重物落地的聲音。
她登時就急了,還以為是任鳳華夜裡出了什麼事,火急火燎地就抱著銅盆闖了進來。
誰知一進門,就看到了地上兩道交疊的人影。
正唇齒相接,難捨難分。
定睛一瞧,在認出其中一個是自家小姐的時候,嬤嬤的心都險些漏跳了一拍,她登時懷疑自己尚在夢中。
“哪來的登徒子,速速放開我家小姐!?”不過下一刻,她便緩過了神,火速抄起銅盆就追上前來。
任鳳華見勢不妙,立馬推開了身上的秦宸霄,而後一把攔下怒髮衝冠的嬤嬤:“嬤嬤,我沒事,我真沒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任鳳華簡直是心力交瘁,卻還是強打起精神安撫起受驚的嬤嬤。
後者這才停住了砸盆的手,上上下下確認任鳳華當真無礙之後,嬤嬤才鬆了一口氣,而後伸手將她拽到了自己身後去。
“你是哪裡來的少年人,怎好作出這樣的輕薄之舉,我非要告你一狀不可——”嬤嬤氣勢洶洶地朝來人喝道,誰知趁著燭火一看到對方的臉,她的痛斥聲便戛然而止。
“殿,殿下!?”這下,她是真的懷疑自己在作夢了,京中叫人聞之色變的三皇子殿下竟然與自家明事守禮的小姐共處一室,這個認識叫她有如五雷轟頂,愣是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記起來俯身行禮。
“老人家,免禮吧。”不過只是瞬息的時間,秦宸霄就又將自己收拾成了方才瀟灑體面的模樣,聞言甚至還好整以暇地虛扶了嬤嬤一把,模樣甚至有些可親。
任鳳華卻直接毫不猶豫地疾步上前將嬤嬤擋在了自己身後,隨後偏頭低語道:“嬤嬤,你什麼都沒有看到,先去門口守著吧,其他事,我一會兒再跟你解釋。”
嬤嬤面色恍惚地點了點頭,隨後腳步虛浮地走了出去,一步三回頭,顯然對任鳳華萬分不放心。
任鳳華一直用安撫的眼神目送她關上房門之後,才將視線落回到了始作俑者身上。
秦宸霄同樣也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目光中的興味如燭火熠熠。
“本王觀你方才的反應,似乎好像並不打算直接和你這位嬤嬤解釋清楚我們之間的關係——”他若有所思地問了一聲,目光卻時不時地在任鳳華唇際流連。
這話似乎無論怎麼回答都免不了有些曖昧,可任鳳華卻像是聽不出其中的旖旎意味一般,就事論事地回了一句:“若是我方才當真多嘴了兩句,日後嬤嬤怕是不能在隨侍我左右了。”
“只是如此?”秦宸霄沒想到她竟然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怒意衝到心頭不免又覺得有些荒唐,於是他反而笑了起來。
面對他好似藏匿深淵的視線,任鳳華深吸了一口氣,冷靜地回望了過去。
兩人視線交接,便是一場無聲的對峙。
片刻後,秦宸霄似乎不再滿足於眼神之間的角鬥,因此他直接欺身而上,直接伸手將任鳳華帶到了自己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