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聲情並茂,一時廳內好些旁觀的人都跟著憤憤不平起來,好似任鳳華當真是什麼欺奴霸婢的惡劣人物。
任善趕到的時候正趕上這樣一場大戲,他在看到任盈盈一臉淚珠的時候便在心中下了定論,當即便氣勢洶洶地趕到了任鳳華面前站定,上去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你便是這樣做事的!我們相府何事有過這樣一條規矩,你竟能隨意將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棄置不顧,都說女兒家心善,怎得到你任鳳華這裡,就這般冷漠無情呢!這事兒若是傳出去讓旁人知道了,你叫為父該怎麼跟人解釋,說我養出了一個冷血無情沒良心的女兒嗎!”
他這一通罵如同疾風驟雨一般,發洩在了任鳳華身上。在他眼裡,這個剛回相府與他不甚親近的女兒,只相當於一個陌生的存在,他無暇體察任鳳華的性格秉性,只會無端地相信旁人口中關於她的一切敘說。
無論對錯。
任鳳華對上了一瞬她這“好父親”嚴厲的神色,只一眼便無聲地垂下了眼,眸中帶上了幾分嘲弄的神色。
口口聲聲說著“為父”,又有哪點真正做到了為人父母應盡的義務呢!
任鳳華一直靜靜地等到任善發完了脾氣,才緩緩地抬起了頭,直直望進了對方的眼底,旋即緩聲道了一句:“女兒知錯了……”
任善聽到她服軟,面色好不容易緩和了一瞬,誰知下一刻便聽得任鳳華繼續開口道:“只是女兒還希望父親知道,眼下這死去的丫鬟並非一條全然無辜的生命。在此之前,也就是我二人被歹人團團包圍的時候,這丫鬟曾用我為餌,言辭煽動歹人圍攻我好叫自己脫困。”
她頓了頓,略帶涼薄地瞧了地上橫陳的屍首一眼,語氣漸漸沉了下來:“如若不是我命大從那群人手下逃過了一劫,眼下躺在這裡供諸位品頭論足的,可能就是我了——”
話音剛落,周圍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內情,事情在三言兩語之下就遭遇了反轉,他們只好齊齊看向方才還句句帶理的任善。
“胡說!”任善自知方才魯莽武斷,不知內情便意氣用事,可是他仍然落不下臉面,因此依舊繃著臉面狠狠瞪著任鳳華,口中語氣絲毫沒有緩和,“說什麼死不死的,這些話也是你個女兒家該說的!”
他重重地喘了兩口粗氣,在看到地上的屍首時變得越加煩躁:“再者這人都已經死了,你如今在一個死人面前,不就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嗎,反正死無對證,話語真假我等又無證可考!”
任鳳華冷冷地回視她這個將臉面奉若至理的父親,一顆心徹底地沉了下去。
再多有力的辯白也無法打動一個裝聾作啞的人。
氣氛一瞬間又陷入了僵持,便在這時院門口急急跑來了一道人影。
任佳月純粹就是來看熱鬧的,因此趕來的時候,面上甚至都沒收拾好幸災樂禍的笑意。
只是這點笑意在她看到任鳳華的那一瞬間便徹底煙消雲散了。
在廳堂中看到完好無損的任鳳華的時候,任佳月險些訝異地原地蹦起來,嘴上更是把不住風一般直接急聲喊出一句:“你怎麼還能回來!”
那一瞬間她面上的神色幾乎稱得上破綻百出,任鳳華一眼就望到了她面上驚魂未定的神情,好似在她眼裡,自己才該是如今躺在地上的那個死人。
電光火石之間,任鳳華心中有了打算,因此趁著對方尚且六神無主的時候,她直接接過了對方的話茬,冷不丁地跟上一句:“怎得,妹妹原來是以為我會回不來的嗎?”
“不,不是!”任佳月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驚慌四望的時候正好對上地上丫鬟屍身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沒合上的眼睛之時,她內心的恐懼頓時攀登到了極點。
人在極端無助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去尋找同伴,因此在魂不守舍的當下,任佳月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撲到了任盈盈身前,整個身子都開始微微顫抖。
“二姐!二姐,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啊!你不是說——”她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為任盈盈已經在暗中一把掐住了她的胳膊,迫使她險險停下了嘴。
面對眾人投來的驚疑不定的視線之時,任盈盈的臉色明顯有一瞬的蒼白,但片刻之後她便徹底收拾好了神色,一把將任佳月半推半拽地禁錮在了自己懷裡,有些歉疚地笑著解釋道:“三妹還小,剛才未明情況便急急趕來,應當是被著丫鬟的屍身嚇到了,這才胡言亂語的,理不清什麼思緒,大家千萬不要怪罪她。”
任佳月對上對面任鳳華冰涼的神色,嘴一癟又要開始顫抖著哭訴幾句,卻被任盈盈向下望來的狠狠一眼堵上了嘴巴。
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方才有多麼莽撞,當即就瑟縮著躲在了任盈盈身邊,再不敢開口說上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