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世開始一心一意幫扶秦煒安之後,她和相府的牽絆便越來越少了。
只是卻還沒忘記,當年她在府中當真算得上是孤立無援,分明是嫡出的長女,受到的關注卻比其餘幾個庶女都要少。
母親離世的早,父親又偏寵那有一副好皮相的側室蔣氏,不顧儀度章程也要將她扶正。
此後子隨母貴,蔣氏成了相府主母,她那能舌燦金蓮的庶女任盈盈也搖身一變成了幾乎能凌駕她之上的存在,雖只是個庶女卻備受寵愛。
前世這兩人只是場面上同她有交集,不過任盈盈強她母親幾分,還能作出一副虛以委蛇的親善樣,可笑的是,直到臨死之前,她才透過那張偽善面孔窺破她這“好妹妹”的狼虎之心。
府中還有幾個夫人姊妹,也同她關係不大熱絡。
就連眼前這個正在為她怒斥大夫人的老夫人,也並非真的是在關心她。
老太太其實也只是為了相府的顏面考慮,府中無端傳出嫡女暴斃的訊息,免不了讓外人傳閒話。
老人家活了這麼些年歲,也是從上一段家宅風波中摔打著挺下來的,怎麼會當真不知大夫人對她的苛待,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但凡府中還有一日安生日子,她就不會來戳破這個微妙的平衡。
若是前世的任鳳華,面對這樣的孤軍奮戰,勢必就只是咬咬牙受了這罪。
但不巧的是,眼下這具殼子裝載的已經不是舊日裡那個柔善可欺的魂魄,而是經由重重怨念淬鍊、伐骨洗髓重生之後的冤魂。
她任鳳華,勢必要將頹勢一步步扭轉······
床前老夫人只是粗聲斥責了大夫人幾句,便乏力般的歇下氣來。
大夫人正等著她氣消,見狀抬袖抹起眼淚,細聲細氣地認起錯來,口中反覆卻還是原來那幾個字眼。
任鳳華知道這場問罪已然是接近尾聲了,但她並不打算就此偃旗息鼓,於是藉著被褥遮掩,悄悄捏了捏床邊嬤嬤的指尖。
嬤嬤立馬會意,突然便倒抽了一口涼氣,匍匐到了老夫人面前,旋即哭訴道:“老夫人,我們小姐命苦啊,好好的一個嫡出大小姐,千嬌萬寵的命,這過的又是什麼日子,怎麼就變成眼下這副可憐的樣子了,小姐,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呀!”說著便又哭著扒到了任鳳華身上。
先前她交代的是要讓嬤嬤演得更可憐些,順帶著將她的嫡女身份強調給他們看,誰知老嬤嬤真情流露,涕泗橫流,根本剎不住悲傷的情緒。
任鳳華聽得也不由苦澀起來,暗暗在老人家背後拍了兩拍。
方才一番哭訴,“嫡小姐”幾字但凡是個正常人都能聽得明白,堂堂相府一個嫡長女卻過得這般悽苦無助,怎麼也說不過去。
老夫人向來是將祖訓記在心底的,聞言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事的嚴重性,最終決定放棄了大事化小的想法,轉身又訓斥起大夫人來:“你是主母,怎會不知華兒的身份尊貴,眼下還要推脫責任嗎?”
大夫人見她言辭突然又激烈起來,一時把不準該如何應對,於是只好先悻悻然地收了聲。
屋內岑寂了一瞬,方才一道跟來的三皇子秦宸霄原先一直在角落裡百無聊賴地飲著下人遞來的茶水,目光一頓,突然落在任鳳華悄悄去寬慰嬤嬤的細瘦手指上。
發現了這處端倪之後,他才打起精神去看薄被中那張氣若游絲的小臉。
略微感到有幾分興味的同時,他指關節輕輕在桌案上敲了敲,隨後低低咳了一聲。
眾人都將他列為上賓,聽到動靜趕忙齊齊看來,目光中盡是擔憂。
誰人不知這當朝三皇子是皇上的心頭肉,最得皇上寵愛,若是在這有了什麼差池,沒人能擔待得起。
所幸這只是秦宸霄開口的先行詞。
“差個御醫來瞧瞧吧,人已然這般了,在此處爭辯是非又有何益處呢?”
他既然開了口,屋內眾人哪裡敢耽擱,忙傳令下去請御醫。
在被匆匆趕來的御醫診脈的時候,透過床面有些發黃的幔帳,任鳳華將眼皮微微地掀起了一條縫,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仍在角落裡靜候的秦宸霄。
對於這個三皇子,她前世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印象,只知道他應當是因為已故母妃最受皇上恩寵的緣故同樣也備受寵愛,再加之從小根基不穩體弱多病,先帝從來都是最為體恤憐愛他的。
這個人,在前世的這段軌跡裡,根本就沒有在她房中出現過,難道命運的分毫差池就會引起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