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書院的房前遮陽棚下,梁闊海顫抖著手拿出一疊書稿,強自穩定雙手像放置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一般輕緩而又凝重的放在一張漆木桌上,一旁眾多書院大家半聖被他感染了氣氛,呼吸都儘量壓制力道,生怕驚到梁闊海一般。
“各位同仁,這是我親手撰寫的《江山人物誌》第一冊,最初找錯了方向,後來我遣散徒子徒孫事必躬親,一筆一劃的寫完了這本小冊子,請各位閱讀、賜教!”
梁闊海說完對著四周拱著手深鞠一躬轉了一圈!
一名頭戴骨簪髮髻高盤的老者當先走出一步來到桌案前坐下,取出溼帕淨手再等風乾,慎而重之的捧起書冊開始翻閱。
過了半個多小時看完全文,放下書冊退出遮陽棚找了把椅子坐下默不作聲,其他人等了這麼久毫無不耐煩,又走出一個漆木發冠的老者同樣淨手再風乾以後開始閱覽,同樣的時間看完後撫摸著書冊說:“老梁,刊印還是手抄?”
梁闊海激動的直哆嗦:“值?”
第一個讀過書冊的老者站起身對梁闊海深鞠一躬:“恭喜梁聖!”
“噗通!”
新國迅速流傳開一本手抄書,裡面都是一個個類似石刻上面的那種小故事,人物虛擬情節飽滿,講述了販夫走卒士子君王各色人物的人生片段,餓死不肯失節者有之、被逼無奈者有之、揮斥方遒者有之、奸邪怨毒者有之……
如君王故事之一:
一地有一國,君王勵精圖治國富民強,一日一遊學士子來此結社,醉言云上有天庭,築天梯登高萬米可成人仙,享永生,再高萬米可入天庭成真仙,永脫凡間疾苦,王即命大軍收繳天下鋼鐵水泥,士卒多有異議,王詔命全軍:天梯成全軍與王同樂;全軍皆歡,士卒仍有不從者殺之,徵繳遇民有不從者殺之,父兄亦不能免。
梯高萬米,民夫斃於基座無計,累骨高千米,王與眾軍登頂皆疑是否永生,試殺一人立斃,王以為永生難避兵解,不如入天庭成真仙,勢成騎虎、士卒皆癲狂效死命,利刃加身驅使婦孺老弱再築梯萬米,梯下屍骸盈野餓殍遍地,王與眾軍拾階而上登頂方悟:築梯者及此何以復還?
登梯者眾,天梯崩,舉國皆殞!
闊海竊以為:仙若踏億萬屍骸方得成就,何人羨仙?軍不衛民而事信醉言之君王,實士人教化之悲哀,故軍中猶需強教化使之悟:為何而戰!
同一個故事不同的人讀會有不同的感受,在傳承書院,士人讀之芳華滿園,在聖地,士人讀之感慨萬千,在通商署市場,商人讀之沉思不已……
孫小蓮讀了小冊子中母子相見不相認的故事流淚不止,她追打著孫成棟發洩不停:“都是你,弄出這些鍋啊、床啊、綵衣首飾亂七八糟的東西,做孃的害怕兒子窮困就把骨肉送人,兒子大了只是施捨生母一碗粥嗎?世人都被你教壞了!”
喬小乙讀完小冊子去找喬良:“主公,軍中兄弟都在問我,鋼鐵水泥玻璃陶瓷到底帶給了我們幸福還是墮落?國君為登上天庭耗盡天下民力造梯,梯下屍骨如山卻視而不見,軍隊只為同上天庭就要殺死父老兄弟,這樣的軍隊該不該殺?”
喬良正襟危坐:“你喜歡現在的日子還是回到從前?”
“現在!”
“錯的難道是鋼鐵和玻璃這些嗎?我監察天下已久,早知人性萬千,監察他人何嘗不是自查己身,你護衛家園不僅要護衛妻兒和土地,還需護衛自己的良心!”
喬小乙嘆了口氣:“律己難於律人,心中先有道義之劍才能護衛公理和良心,難啊,我終於懂了崔倫為什麼天天唸叨好想從前的窮日子。”
梁慶邦讀了老爹的著作七日閉門不出,隨後召集魯寬、趙金、盧智遠、叢孝恭前去河邊面對濱州水淹戰場方向祭拜亡靈。
梁闊海得知哈哈一笑:“自作孽不可活。”
梁闊海因此拒絕了兒子接他回國,並把小兒子的幼孫接到身邊親自教育。
劉聞濤看到書冊以後痛哭失聲,隨後指天大罵:“賊老天,你不公!”
劉聞濤大罵蒼天不公是因為他已經被子民在思想上綁架,認為君王也無辜,被人騙了被士卒裹挾了這能怪我嗎?殺人的是士卒又不是我,憑什麼用這個故事影射我?
苟春萍見苟春哥讀的津津有味,奪過來一把火給燒了:“酸儒而已,何必理會。”
“姐,我只是覺得好玩,要是把梁闊海抓來用刑,你覺得他會如何表現?”
苗高遠和趙長風看過以後哈哈大笑,說的竟是同一句話:“終於熬出頭啦,來人,召集眾人王殿議事,傾盡全力支援新國!”
十名親衛之一張恩白手持書冊望向雲州方向喃喃自語:“好想家啊!”
鎮國殿五樓小會議室裡,五個人面前各擺著一冊《江山人物誌》,王啟道摸著書皮說:“初讀一遍半個小時就夠了,再讀要三天,三讀要一字一詞一句的揣摩,梁聖非同一般啊!”
“你接得住他的傳承?”
“周聖,我王啟道哪怕化身燭火也要接起梁聖的重託,義無反顧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