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遲疑了一下:
“所以周先生的意思是……”
“以後忙完看護的工作,你就可以離開,不用做飯。”
“為,為什麼,是我做飯不好吃嗎?”
不,就是因為做飯太好吃,司予什麼都沒問,卻好像準確掌握他的一切喜好,甚至到了討好、逢迎的地步,無論他怎麼刁難。
她總是軟軟糯糯、笑容淺淺,像什麼都沒發生。
可越是這樣,他心裡越是不舒服,陌生的情緒湧動,讓他既新奇又害怕。
周近嶼沒有說話,只是鎖緊眉頭,司予有些急了,她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做飯不僅鍛鍊我的專業能力,小蛋還給我加工資……如果我做得不合你胃口,完全可以改,但我真的很需要多出來的這份工資……”
周近嶼看著她滿是乞求的可憐模樣,心頭一滯——真是敗給她了,她知不知道自己這副可憐模樣,讓人很想欺負……
見他沒有說話,司予鬆了口氣,連忙把筷子和碗擺在他面前。
這次他沒有拒絕,緩慢地吃了起來,表情冷然,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在嚼蠟燭呢。
司予看他這副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又只吃很少,稍作思量,鼓起勇氣道:
“其實,我真羨慕你們這些吃不胖的人……我從小都很胖,而且是喝口涼水都會胖的那種。
周圍一直沒有朋友,他們都罵我、嫌棄我,不和我一起玩。”
周近嶼夾菜的筷子頓住,抬頭看向司予。
司予每次回憶往事,都忍不住酸鼻想哭,她常常也不願多提,但現在看著周近嶼平靜而沉然的目光,沒有歧視或憐憫,就那麼靜靜地,讓人生出傾訴慾望。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傷痛,晦暗、真實。
就像我,很多人可能覺得,不就是因為肥胖,不招人待見嗎?有什麼大不了……
可我卻是無比真實地痛苦著,這些年遭遇的一切,彷彿真的是我的錯,胖,就是我犯的罪。
我一度不知道這樣痛苦掙扎還有什麼意義,甚至想過放棄生命。”
她說完,長嘆一口,目光深深地看向周近嶼:
“可是我有一個愛我的爺爺,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想著我,他告訴我,人眼裡有光,才能活下去,而唯有活下去,才能遇見希望。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很多人活著,不是因為有希望,而是為了去追尋希望。
我願意相信爺爺的話,我自己也想賭一把——
只要我積極地活下去,是否終會有一日天出這望不見前路的茫茫長夜,望見希望的曙光。”
司予說完,喉嚨哽咽,眼前氤氳著水清,看不清周近嶼的表情。
良久,周近嶼冰涼的手指撫過司予臉頰,輕輕為她拭去眼淚。
兩人再沒有進行這個話題,因為他們都知道,人心底最深重的傷痛,不是三言兩語的安慰,就可以撫平。
比起在這個時候顯得無比蒼白的語言,實際行動要好很多——
周近嶼第一次吃光了端上來的所有飯菜。
司予頓時高興得連眼淚都來不及擦:
“好吃嗎?吃飽了嗎?”
周近嶼點點頭,看向司予的目光不自主地帶著一絲溫度。
“等等!”司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端著餐盤離開,很快又上來,“你再嚐嚐這個!”是包子。
“我真的吃飽了。”周近嶼愣了一秒,神色無奈,難道她是想讓他把這些天沒吃的都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