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鐸微微一笑,說:“如此清爽宜人的夏日,多鐸只是怕擾了各位的雅興,畢竟靜怡她少不更事,不懂人情世故。”
續睿眼中稍露驚訝之色,不由多看了多鐸身後的女子一眼,說:“這位就是聽聞被盛寵的六福晉?多鐸,那就更不許帶她走了。”
“還不上前見過趙先生?”多鐸側身對她笑了笑,笑容明朗而溫暖。
她本來忐忑的心就這樣安定了下來,上前行了一禮,說:“靜怡見過趙先生,趙先生萬安。”
續睿笑道:“六福晉無須拘禮。多鐸,我好久沒見過你的畫了,來,不如先看看我的近作?”他對正從竹廬走出來的一位妙齡女子說:“阿婉,替我招呼孫小姐和六福晉。”
“我不要!我要跟你們一道去看畫。”孫菲菲的任性道。
於是她硬是跟著續睿他們進了竹廬。
阿婉走過來把靜怡請到一處竹亭,看門的童子這時候拿著小火爐和水壺茶具過來放好,叫阿婉的女子饒有興味地盯著靜怡看了幾眼,說:“我還跟續睿說,多鐸怎麼這麼爽快就答應了?原來他是要把人帶來給我們看一看……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是續睿的未婚人,我爹爹是太學學監鈕祜祿丶正庭,我叫鈕祜祿丶德婉,我從小便與多鐸認識。”
靜怡點點頭,想了想,遲疑著問:“他小時候是怎麼樣的?”
“他啊,從小就長得漂亮得不像男孩,所以我們都最喜歡跟他玩,太學裡要是有人欺負多鐸,我們肯定都饒不了他。不過,後來不知怎得就發生了一些事……多鐸沒跟你說?”
靜怡搖頭,阿婉這時遠遠的喊那童子過來煮茶,那童子卻不知去了何處,靜怡拿過紫砂茶壺,說:“我自己來吧。”
“你會煮茶?”阿婉瞪大了眼睛,“怎麼好像誰都會煮茶,就我不會…….”
靜怡不算熟練地洗茶,又聽得阿婉自言自語般說道:“都怪那該死的續睿,不許我去學煮茶。對了,剛說到哪了?”
“發生了一些事。”
“對,多鐸十三歲那年開始,性情漸漸的變了,冷漠,不喜與人交往,要麼就是在府裡閉門不出,要不就是駕著馬車在鬧市橫衝直撞強搶民女,從那時候起,我們就很少與多鐸接觸了。不過這次他從龍江城回盛京,感覺上又是變了一個人。”
“他一貫荒唐。”靜怡道,聽著多鐸的故友說起他這樣的過往,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阿婉瞪大了眼睛,然後很佩服地說道:“也只有你敢這樣說他荒唐,就連續睿和我,還有孫菲菲也是不敢的。”
“孫菲菲好像不大喜歡見到我。”靜怡往茶壺裡倒水,茶葉在沸水中翻滾。
“那也難怪。難道你看不出來?孫菲菲喜歡多鐸喜歡到骨子裡去了,當年她在和多鐸的大婚時出逃,現在拼了命的想挽回,當初四處散播多鐸看過了她的身子,連自己的名節都不顧,卻還是被多鐸趕了回來。後來,我們才知道,她不是被趕回來了,她是為了幫多鐸騙二貝勒他們……六福晉,六福晉你的手……”
靜怡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左手食指被燙紅了,她連忙放下手中的紫砂壺,往食指上呵氣,但是自己很明白,心裡的那種難受並不是因為手指被燙傷了……
阿婉一臉的抱歉,拿過紫砂壺就想自己來倒茶,誰知茶壺太熱她半點心理準備都無,她輕呼一聲皺著眉,下意識地鬆開手,紫砂壺傾側在桌上,茶水淌了一桌子。
她看看自己燙得發紅的手指,又看看靜怡的,不由得輕笑出聲。
“我害你燙傷手,然後傷了自己的手,真是活該。”她說,“不過,六福晉,我還是有件事要告訴你。一年前多鐸第一次回盛京,二貝勒府被焚後我見了他一次,還真以為他是從哪個無名地獄出來的無常,消瘦蒼白成那樣,續睿當時拉著他硬是要和他比賽畫仕女圖,孫菲菲就坐在湖邊讓他們畫。你猜猜,多鐸畫了什麼?”
“畫了什麼?”靜怡心不在焉地問,無意識地絞著手指。
“畫的是一株荷花。在旁邊題字一句‘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然後拂袖而去。就這樣,揉碎了孫菲菲一顆芳心,她今日見他獨攜了你來,自然是受不了的。”
靜怡眉頭一跳,心猛地顫了顫。
不過,“可遠觀而不可褻玩”這一句她是聽不懂的,她只聽懂了“拂袖而去”,不知道這算不算就是拒絕了呢?
德婉再一次小心地抓起那茶壺,溫度終於降下來了,她嘆氣道:“想不到風流不羈的多鐸居然也有收心的一天,六福晉,你煮茶的姿勢動作很好看,哪一天我也可以像你這樣,說不定還可以找到一個對我青眼有加,真心寵愛的人……”
“嗯?”靜怡疑惑地看著她。
德婉自嘲地一笑,悶悶地說:“而那天,續睿畫的是孫菲菲的背影,很美,很深情……我也知道自己不夠好,不喜歡看什麼女誡、做什麼女紅,喜歡看書作畫,我爹爹曾把我所有畫筆和畫都燒掉,可是我還是學不會規行矩步,今天還是偷偷溜出來的。續睿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德婉,你要知道我並不是非娶你不可的!”
她一拍桌子,說:“臭清高的續睿,要知道我德婉也不是非嫁他不可的,平素不過是因為在家太悶,所以找他做藉口溜出來透透氣罷了。”
這回輪到靜怡瞠目結舌了,面前的德婉果然不像出身名門的貴族小姐。
她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好久沒見過她了,她究竟還過得好不好?
“阿婉!”續睿的聲音響起,帶著絲惱意,“又在口沒遮攔的胡謅些什麼?”
靜怡連忙起身,德婉懶洋洋地回頭看著逼近自己的續睿和唇畔帶笑的多鐸,笑道:“多鐸,我很喜歡和六福晉聊天,你讓我帶她回我的家宅一晚……”
“不行。”多鐸微笑著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