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個人貼在他身上動彈不得,只聽到他胸口處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起伏著,清晰無比。
那是久違了的熟悉懷抱,她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一瞬間失卻了思考的能力,心緒混亂不堪,慌亂無措中終究還是發現自己心底那一絲隱隱的期待和苦澀的情懷。
許久以前,遠遠的望著那薄唇噙笑、目光卻幽深的他時,心底被壓抑住的就是那樣的苦澀,想多看他一眼,然後再多看一眼......直到,情根深種而不自知......
她知道自己犯了貪痴之戒,可是就像沉迷了的賭徒一樣,再也回不了頭。
椅山渡口,她告訴自己,可以死心了。
他不過是利用你,靜怡,你是個傻瓜,死了也好,人不在了,心也不會再系在他的身上。
於是她一直都很努力地想要忘了那些曾經甜蜜或是憂傷的往事,但是到了此刻才明白,有個人註定是你命中的冤孽,逃不開,避不過,忘不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發狠地用力想要撐起身子,無奈他的手臂反而箍得更緊,她幾乎透不過氣來了。
她艱難地說:“你,放開我!”
“不放。”忍住背脊處傳來的硌痛,他從喉間蹦出這兩個字。
十二貝勒府南牆內的腳步聲、人聲開始譁動,她怒了,說:“多鐸,你放開我!”
“不逃?”
她認命地閉了閉眼,“不逃。”
多鐸的手臂微微鬆了一下,她像得救般喘了兩口氣,他終於鬆開她,她狼狽地掙開他站了起來後退兩步,而他只是坐起身子,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眸,薄唇動了動,彷彿有千言萬語,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白色長衫沾了塵土,隨意縛在腦後的黑髮有些凌亂,看起來很是狼狽,就是這樣毫不在意地坐著。
那張臉依舊是千年不變的淡漠,只是消瘦了許多,竟有了嶙峋的感覺。
還有那麼一瞬間的痛楚,她分辨不清他眼內密密交織的究竟是思念還是驚訝,只覺得有什麼東西洶湧地衝擊著自己的心、自己的眼,發酸發澀,可是往事依舊清晰,歷歷在目。
她回過神來,對他淡淡一笑,這一笑冷漠疏離,像是一盆冰水澆滅了多鐸眼裡的那一點點幽微火焰。
“是你嗎?”她揚揚手中的那封“信”,“我師父在哪裡?”
“三個月不見,”他說,眼神又回覆到從前的那種漫不經心,懶洋洋的在她臉上徜徉,“小尼姑膽子見長了,敢對本貝勒頤指氣使高聲呼喝了?”
“靜怡不敢。”靜怡握信的手緊了緊,“靜怡的師父是方外之人,還請貝勒爺高抬貴手,靜怡不記得有什麼得罪貝勒爺之處,如果有……”
“過來。”他皺皺眉,打斷了她的話。
“呃?”靜怡反應不過來。
“過來,”他望著她懊惱帶怒地說:“扶我。”
靜怡愣了愣,隨即走了過去,按捺住心底的一點點怯意伸出手去扶他起來,然後才見到多鐸後背白色長衫上的一大塊血漬,低頭才發現原來地上竟有一塊稜角尖銳的巴掌大的石頭,沾著斑斑血跡。
“小尼姑,你還是那麼笨,梯子給你搭好了讓你爬牆,誰知道你笨得竟然跳牆!”他沒好氣地說。
靜怡順著他的目光往南牆一看,原來在牆頭之外早就用鉤子搭好了一具繩梯,而自己慌忙中只想著儘快出去根本沒有看到。
你不是更笨嗎?活生生的不知從哪裡蹦出來當了人肉墊子。
靜怡默默地想,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他的背,問道:“是不是很疼?”話一出口,她暗暗罵了自己一句:靜怡,你真是不爭氣。
“你說呢?小尼姑,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多鐸故作兇狠地瞪了她一眼,嘴角微翹,為著話語中自己好不容易捕捉到的那絲心疼而竊喜,臉上卻不動聲色,用力握住她的手,邁開步子就帶著她往馬車走去,十二貝勒府東邊的小門傳來密集的腳步聲,靜怡掙了掙,說:“你要帶我去哪裡?”
“難得你如此急於爬牆,本貝勒爺自然是要帶你私奔。”他挑挑眉,“戲文不都是這樣演的嗎?”
“我不能跟你走。”她走了,剩下那個爛攤子,雲韻怎麼辦?
“難不成,”隱隱有怒氣在多鐸眉間凝聚,“你真想要嫁給那阿濟格?小尼姑,我告訴你,在大清朝,女子有夫重婚罪同通姦,是要判勾舌之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