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訝然道:“如此豈非唐突了寶姐姐?”
賈政卻道:“罪囚之家,得一良妾足以,豈敢奢望正室?”
寶玉想著妙玉與寶釵,若能兼得……果然美哉!當下不迭應承下來。賈政趕忙打發了林之孝家的又去問話。
誰知林之孝家的到了那裡,卻見人去庵空,回來忙告訴賈政知曉。
賈政、寶玉聽聞此言,頓時愣住。寶玉心下淒涼,只覺妙玉竟棄他而去,自個兒果然配上。
賈政卻多了許多心思。那櫳翠庵便在大觀園裡,夜裡四下落鎖,怎會無聲無響的人走了?又想起王夫人先前極力促成金玉良緣,頓時怒不可遏。
當下也不理髮怔的寶玉,徑直尋到王夫人房裡,那王夫人正誦讀佛經,起身方才招呼一聲,賈政指著其鼻子罵道:“蠢婦!如今人走了,可算合了你的心意!罷罷罷,本想給寶玉謀一樁妥帖婚事,你既從中作梗,我從今往後再不管了!”
王夫人被罵得心下莫名,趕忙辯駁道:“老爺見了面便罵,總要讓我知曉是因著何事吧?”
賈政心下有了成見,加之王夫人過往有前科,哪裡肯聽其辯駁,當下拂袖道:“莫要揣著明白裝糊塗,我與你懶得計較!”
賈政惱火而去,徑直去到趙姨娘院兒裡尋安慰,自是不提。
王夫人這邊廂緊忙打發人去掃聽,不片刻自林之孝家的處掃聽得那妙玉昨兒夜裡竟不告而別!
王夫人先是一喜,妙玉這一走,可算是無人阻礙寶玉與寶釵了;跟著又心下委屈——那妙玉性子古怪,這般不告而別,又與她有什麼干係?
她又去尋賈政辯駁,奈何賈政根本不聽,直把王夫人氣得掉了眼淚。
怡紅院。
平兒將此事告知鳳姐兒,鳳姐兒心下納罕不已。她心下瞧不上妙玉,卻不關心妙玉因何而走,反倒關心妙玉是如何走的。
賈政能想到,鳳姐兒自然也能想到,當即便問:“昨兒夜裡都誰守園子?人走了都不知回一聲?無怪家中近來總丟物件兒,再這般下去,只怕賊人進來了都不知。”
平兒就道:“正門有茶水房,東角門連著伯府,只怕人是從西角門走的。”
鳳姐兒冷哼一聲:“必是那兩個貪鄙貨色得了好處,這才知情不報。你去將西角門的孫婆子、後門的門子盡數拿來,不好生打一通板子,只怕這家中就沒了規矩!”
平兒分得出輕重,當下叫人傳話,整治憊懶婆子、門子自是不提。
秋爽齋。
這日探春、惜春聚在一處,方才還閒話寶玉、妙玉何時成婚,轉頭兒便有丫鬟將妙玉不告而別之事說將出來。
三姑娘、四姑娘聽得訝然不已。
惜春就道:“古怪,妙玉師傅為何不告而別?莫非是心下不喜這樁婚事?”說罷又不住的搖頭,道:“也不對,昨兒她雖羞惱,瞧著卻是歡喜的。”
探春心下隱隱有所覺,道:“說不得是有人使了手段,將妙玉師傅逼走了。”
惜春道:“誰使了手段?”
探春沒回話,只與惜春對視了一眼。眼見探春極其避諱,惜春又不是傻的,哪裡不知探春暗指王夫人?
姊妹兩個默然半晌,惜春便道:“走了也好,從此沒了這些是非,說不得更自在些。”
東北上小院兒。
寶姐姐早間強撐著去看過了王夫人,待迴轉東北上小院兒,依舊關門歪在榻上呆呆出神。
她先前指望著憑藉好姻緣直上青雲,屢次受挫,不得已熄了此念;其後眼看工廠四起,又存了憑藉自身直上青雲之志。誰料薛蟠事發,連著數月為此事奔走,那廠子無人看顧,如今眼看著半死不活,又有蠅營狗苟之輩欺上門來,希圖低價收購。
寶姐姐悲從心來,只覺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這人世間太過難行!
昨兒寶玉過來纏磨了兩個時辰,寶姐姐只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話,偏那寶玉興致勃勃,說起來沒完沒了。
這人不知已經與妙玉定下了婚事嗎?怎地還來撩撥?
長嘆一聲,萬般愁緒自心頭劃過,寶姐姐拿定心思。此番只為同喜安胎,待來日生下孩兒來,還是儘早搬離榮國府為妙。
方才拿定心思,忽而便見鶯兒急匆匆跑進來,湊到跟前兒喜滋滋道:“姑娘,那妙玉自個兒走了!”
寶釵愣住,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好端端的怎地走了?”
鶯兒得意道:“許是自知比不得姑娘,乾脆自個兒走了。”
寶姐姐正要訓斥幾句,忽而聽得外間吵嚷聲一片。也不用寶釵吩咐,鶯兒扭頭就跑:“我去瞧瞧,過會子報與姑娘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