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賈政愧然道:“他這般不學無術,我哪裡有臉面將他送去?”
這倆書院盛名在外,王夫人不知也就罷了,賈母卻是聽過的。因是趕忙開口道:“不可不可,這二者實在路途遙遠,老婆子也不知還能活上幾年,總要時時看著寶玉才行。”
王夫人這才得知此二者不在京城,因是狠狠地剜了李惟儉一眼。
李惟儉卻故作不知,蹙眉沉吟道:“是我思慮不周了,如此……外城還有個金臺書院,乃是先大宗伯湯蘅中所創,學風極正。寶兄弟往返加起來不到一個時辰,如此老太太也可每日都能瞧見。”
這就是李惟儉在使壞了,先說倆遠的,料定賈母一定會出言反對。而後再說個近一些的,如此每月寶玉最多隻有三天休沐,餘下的白日都得去書院點卯。能不能讀出來,李惟儉自是不管,只想著寶玉這廝往後少來噁心他的黛玉!
賈母方才駁斥了,這會子卻不好再反駁。又因著元春囑託,心下猶豫不已。
王夫人用左手扯著寶玉,忿忿盯著李惟儉,卻也不好出言反駁。
此時賈赦還不曾想明白李惟儉是什麼意思,不過既然是準女婿所說,那贊成就是了。因是語重心長道:“我看不錯,寶玉實在不像樣子,是得送去好生讀書了。”
寶玉頓時急了:“我,我不去!母親,我不去那勞什子書院!”
賈政見此情形,頓時怒不可遏,罵道:“畜生,你還要渾渾噩噩廝混到何時?”
“老爺!”
賈母一出聲,賈政道了聲‘母親’,急切之下渾身哆嗦,卻是什麼道理都說不出來了。
賈母心累不已,又探手揉太陽穴道:“罷了,便先送去讀些時日吧。”
“老祖宗!”
賈母看向寶玉道:“好孩子,你如今也大了,總不能一直待在府中耍頑。去吧,若實在不喜,那就再說旁的。”
寶玉心不甘情不願,又聽得賈政冷哼一聲,駭得頓時說不出話來,只覺心下滿是苦水。
賈母實在耐不住頭疼,便道:“就是這般,我這會子實在乏得緊,有旁的事兒留著回頭兒再議。”又看向李惟儉,溫和道:“儉哥兒,好歹留了飯再走。鳳哥兒——”
平兒緊忙推著王熙鳳上前:“老太太。”
“說來儉哥兒還不曾逛過園子,娘娘既然發了話,你一會子帶儉哥兒與姑娘們遊逛一番。”
王熙鳳應下,賈母又看向黛玉,探手將其招過來,扯著其手道:“我的玉兒,委屈你了。”
賈母不曾瞧見王夫人瞪視黛玉,只道趕上黛玉生兒,原本定好的慶生只怕要泡湯。
黛玉卻不知,只因賈母這一句,頓時既熨帖又委屈得紅了眼圈兒,搖頭道:“外祖母,不委屈的。”
賈母刻下心力交瘁,加之頭疼不已,便道:“好了,都散去吧。”又拍了拍黛玉的手,這才由鴛鴦、琥珀扶著進了暖閣。
大老爺這會子志得意滿,有心尋李惟儉說會兒話,又念及李惟儉好些時日不曾與迎春說話了,且承嗣之事已定,再不會生出旁的事端來,因是便半邊兒臉怪異笑著與李惟儉對視一眼,起身道:“儉哥兒好生遊逛著,這園子我可沒少耗費心血啊。”
又看向一旁賈政,恨鐵不成鋼道:“你啊,讓我如何說你?哎——”言罷一甩衣袖,與邢夫人一道兒回返東院兒,商議族產等事去了。
賈政自覺丟了大臉,起身與李惟儉言語一聲,緊跟著拂袖而去。那王夫人懷中的寶玉有心要一道兒去園中游逛,可王夫人受創,便咬牙忍了,只扶著王夫人出了榮慶堂。
探春咬咬牙,到得李惟儉身邊兒道:“儉四哥見諒,母親受創,我得去盡一番孝道。”
李惟儉笑著頷首,探春隨即追了出去。眼見探春都追了出去,寶釵再不好留下,也過來道:“儉四哥,我也去瞧瞧姨媽。”
李惟儉應下,寶姐姐深深瞧了李惟儉一眼,這才追著探春去了。
待李惟儉轉頭,卻見那賈璉也不知何時走了。訝然道:“二哥呢?”
王熙鳳道:“方才被大老爺叫走了。怎地?老太太可是命我帶著儉兄弟遊逛園子,莫非還要搭著個二哥作陪不成?”
李惟儉笑道:“二嫂子這話說的,我都不知如何接茬了。”
王熙鳳笑了兩聲,扭身吩咐平兒道:“你莫跟著了,讓儉兄弟推我就是,快去將晚宴安排了,多選幾樣儉兄弟愛吃的。”
平兒應下,衝著李惟儉福身而去。
李惟儉看過羞澀的迎春、紅了眼圈兒的黛玉,以及懵懂的惜春,便笑道:“我還是頭一回進園子,待會子可得好生說說這內中的門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