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左右,酒吧也即將打烊,周慕清同李遊書並魏若熙在酒吧門口辭別。這時外面確然已寂靜暗淡,除卻昏黃的路燈從此處一直照亮至彼方,街道上再尋到一輛車子,亦看不見一個行人。就連本悶熱潮溼的空氣,都因這份冷落而變得略略有了些溫涼的感覺。
魏若熙是有些喝醉了的,這時間倚靠在李遊書肩上,腳步微有些虛浮地站著。而李遊書則扶著魏若熙,企圖用手機找到一輛網約車。
周慕清也沒有醉,不過看得出來她興致很好,也許是因為黑騎的推薦沒有讓她失望,她確實在故鄉找到了這樣一位令她感到歡欣的年輕人:“李遊書,我今天給你斷的命格不是在騙你,你此生雖然是富貴豪俠,但免不了受些苦難——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啊。”
李遊書聞言垂下頭去,在燈光的照射下喃喃:“人生在世,誰人不苦呢。”
周慕清扭頭看向空曠的街道,聽見李遊書的話不由得也意味深長地撥出口氣來:“生活的苦壓不死人,你這種有本事的人,走到哪裡都餓不死。問題在於,如果是因為太過特立獨行而不被這世界容納呢?”
“你的意思,跟你一樣麼?”聞言,李遊書看向周慕清。透過他的眼神,周慕清發現了穿透的力量,那目光彷彿直達深海的一縷微弱光芒,將她靈魂深處一直不為人所見的昏暗給窺伺一角。
於是,女人笑起來,伸手在李遊書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對,我們之所以去國懷鄉,就是因為過分的特立獨行,落得無人肯接納的下場。說簡單些,我也好,黑騎先生也罷,我們都是怪胎。如果我們生活在常人的世界裡,會掀翻他們的世界。”
“所以你們只能自己創造一個能棲身的世界啊……”李遊書發出一聲感嘆,“塞洛斯也好,無銘也罷,表面看來也許不過是個科技公司、軍火公司,是沒有疆土的政權。可實際上若不是走投無路,誰願意去過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在我們這些常人眼中,那是妖魔居所;在你們眼中,想必就是真正能接納你們的地方,是類似於‘家’的地方吧。”
周慕清微微抿嘴,嘴角勾勒起一個淡然的弧度,露出了看來清淺卻極富深意的笑容。
“李遊書,也許有一天,你也會去到那個地方的。”
聞言,李遊書看看魏若熙,此時臉頰微紅的少女牽著他的左手,將腦袋倚靠在他肩上小貓似的蹭著,與她初次見面時那夜醉酒的張狂看來判若兩人。
於是李遊書將臉頰貼到魏若熙的額頭上,那裡淡淡地傳來些洗髮露的清甜味道,還可以聽見魏若熙已經半夢半醒的鼻息。
短暫的沉默後,李遊書給出了回答。
“如果可以的話,還是不要了吧。”
“啊哈哈哈哈,說的也對,誰不希望能夠和樂地與家人、與朋友生活在一起呢……”遠方,一輛深灰色的轎車向這邊駛來,周慕清迎著那燈光發出爽朗的笑聲,回應了李遊書的回應,“那我祝福你,以後也能像今天這樣輕鬆快樂地活著,跟這位若熙妹妹一起。”
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李遊書看看手機,對周慕清道:“是我叫的車,先走了。你能自己去酒店對吧?”
周慕清點頭:“你去吧。如果過幾天把事情完成,還有空餘時間的話,我會去找你玩的。拿著這個,”她手裡是一張符籙,被疊成了粽子樣式的小小三角形,“如果遇見了解決不了的麻煩,就把這個點燃。”
接過那符籙揣在兜裡,李遊書謝過了周慕清,開啟車門把魏若熙扶了進去,隨後自己也鑽進了後排。他一上車,司機便向他問好,並再次確認了目的地。
臨行前,那司機看了看車外的周慕清,向李遊書問道:“小夥子,這麼晚了,你讓一個姑娘家自己回去,不覺得危險嗎?”
李遊書摸摸魏若熙的頭,給她調整了一個能舒適靠在自己身上的角度,答道:“不需要,她比一般犯罪分子要危險得多。”
“哦……?”那司機覺得新奇,又瞅了一眼周慕清,“警察?”
“工種的話,類似特種兵吧,我覺得。”
……
魏若熙酒量不能說差,加上習武之身,呼吸法精純,回酒店的路上就已經把酒醒的差不多了。
當她慢慢恢復了清醒後,便意識到自己此時正被李遊書抱在懷裡。男友的身體非常溫暖,在開了冷風的車裡尤為合適。而且那透過薄薄衣物即可感受到的肌肉也異常堅實,便是這樣的肌肉在支撐著李遊書那驚人的技藝、那深不見底的功夫,用來做枕頭屬實有些暴殄天物了。
於是魏若熙悄悄地抬頭去看了眼,發現李遊書這時正閉目養神,便又悄悄地把頭縮了回去。
但這樣的微小舉動依然沒有逃過男友的敏銳洞察:“醒了?”
想要繼續依偎的計謀沒能得逞,魏若熙有些喪氣地鼓起嘴巴,從李遊書懷裡脫身坐了起來:“嗯,醒了。”
路上沒車,司機對路況又很嫻熟,這時間聽見後排兩位客人說話,笑著看了看後視鏡裡的魏若熙:“小姑娘酒量不錯啊,上車的時候還醉醺醺的,這時候就好了。”
“她能喝。”李遊書笑著回了一句,隨後又見魏若熙嘟著嘴不知道在考慮些什麼,便湊過去問道,“怎麼了你?嘴巴噘得都能掛上個尿壺了。”
李清夢小時候不怎麼說話,但是經常提出一些很離奇的要求。五歲生日的時候,李遊書想要個木頭做的開山大斧,李清夢卻想買個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