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言者的微笑甚至沒有終結於動力爪的劈砍,而是凝固、凍結在那張光潔的面龐上,直到他的頭被傑克親手砍下,也沒有消失。傑克親吻了他的面頰,他的淚水潤溼了哈塞姆的臉龐,而懷言者脖子裡溢位的鮮血潑灑到他胸膛上。
如果這個更差的可能性,降臨在萊昂·艾爾莊森身上……
一股令他深深羞愧的爽快霎時找上了他:第一原體,與他自己的基因之父牧狼神矛盾甚深,又曾逼迫他砍下兄弟的頭顱。而現在,他的兄弟們死了,全部死了,就是為了尋找不合規章冒進於此的雄獅——這不是萊昂·艾爾莊森的錯,但傑克止不住地將兩件事之中的關聯緊密結合。
有那麼一個極為可怕的瞬間裡,傑克惡意地希望將雄獅所秉持的殘酷理念,報償給他本人。
他不信萊昂不知道銀色天使的真身,而如果他的猜測正確,在暗黑天使頑固地堅持單獨行動的日子裡,萊昂·艾爾莊森很可能早就開始面上鐵面無私,背地裡卻私自做下需要以嚴酷的法規判決的隱秘之事……
影月蒼狼痛苦地壓下這股意念。這不是他該想的。
他繼續前進,內心的痛苦加劇。萊昂·艾爾莊森最好沒有欺騙他們,否則,否則——
哈塞姆的死亡算什麼?甚至——格里格里斯的死亡又算什麼?
傑克繼續攀爬,骨頭在他的腳下危險地不斷顫抖,鬆動的東西在他頭頂上發出可怕的、墜落前的預警。當他足夠靠近這座裂隙時,他嗅出更多新鮮的氣息——血液,異形的血液,星際戰士的血液,甚至……那股陌生的氣味。基因原體的血液。
在這道漆黑的裂縫裡,曾經爆發過一場激烈的戰鬥。戰鬥者一路深入,一直打到裂隙的深處……
潮汐再度湧起,靈能的火花噼啪閃現,綻放出炫目的噁心光彩。傑克腳下一跌,滑過幾塊混亂的骨骼,直到他將自己的身體甩在裂隙內部一處被巨骨架出的阻攔物表面,頭盔抵在一道幽深的裂隙邊緣。
透過餘光,他向幽黑的裂隙之內窺視而去,他看到萊昂與另一個高大的存在似乎正處於搏鬥之中,在長廊內,赤手空拳地襲擊彼此……
不用多想,他就知道那一定是另一個基因原體,鄧肯·艾荷。原體只能被原體擊敗。
隨著潮汐再度退卻,傑克喘了一口氣,緩過精神,跌跌撞撞,在傾斜的骨山內部通道里前進。這裡的佈局開始讓他感到莫名的熟悉,不論是通道的寬度,還是每一個轉彎的分佈位置。他很確定自己沒有來過這裡。
很快,第一具屍體出現——它屬於異形,且不是銀色天使,混亂地嵌在骨頭和血肉之中。
傑克在這裡發現了爆彈留下的痕跡,但沒有他的表親們的屍首。
又被帶走了,他憤怒地想,在濃烈的血腥氣中忍不住咳嗽,順著所有可疑的痕跡獨自前進。
內部的道路開始變得狹窄,柔軟的血肉從四周的牆壁上向內部擠壓過來,它們新鮮、脆弱,但太多、太密,彷彿正要將通道封死。不斷有咕噥的動靜和血流的聲音在他周圍嗡嗡作響,熱氣繚繞,他的動力甲發出警報。
傑克擠過這些狹縫,很快,他不得不彎著腰前進,之後是四肢觸地。
像一匹狼,他想,難怪他當年進了影月蒼狼,原來命運應驗在了這裡。
繼而,第二陣劇痛擊潰了他,將他狠狠摔打在原地,疼得彷彿靈魂遭到了撕裂。他想要咒罵幾句俗語,不論是科索尼亞語還是高哥特語,只要是能表達他的憤怒和疑惑的詞句。
不,他找不到——傑克從未有過這麼想要尋回他的語言的時刻。
萊昂·艾爾莊森長劍在手,刺破了第二原體的胸膛。傑克舒了一口氣,緊接著,他看見更多——不!
他抱著頭大聲哀嚎,痛呼聲擊破了一切的封閉性阻礙,一股強烈的窒息感抓住了他,連著劇烈的頭疼一起,彷彿要讓他命喪當場。鮮血從他頭上的傷口中溢位,淌了他滿臉,幾乎要將他溺斃。
它殺了他們!
他高聲吼著,這股傾天覆地的靈能簡直撕裂了他的靈魂,讓他墜入死亡一般的黑暗和冰冷之中。就是這股龐大至巔峰的靈能潮汐殺死了他的同伴們,它因何而生?
繼而,他看見了。在窒息的恐懼中,他看見萊昂·艾爾莊森,風華正盛,面如白石,未經戰事。他問對方:你是誰?
而他所在的長廊,那被玻璃罩子保護的旌旗……
傑克顫抖著伸出手,探進周圍的肉牆之內,從長廊的肉質中,生生扯出一面染血的、玻璃罩全部破碎的旗幟,隱隱可見它曾經的深紅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