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到中軍大營的手令,又讓隨軍監督的道法學家檢驗過來人的腰牌後,嘉雯·阿爾瓦雷斯啟程離開自己的精靈僱傭軍營地。
今天的天色是一種奇怪的陰沉發紅的黃色,田地上的紅土被風捲起,混在層積重疊的雨雲之中,看起來彷佛有血光一般。營地裡的重炮手們正在忙碌地架設炮兵陣地,但這炮兵陣地距離敵陣足有兩公里以上,其實並不足以轟擊到芒果園中的敵人。如果將炮兵陣地推進到能轟擊到敵方陣地的距離上,那就意味著精靈營也會受到敵方炮兵的轟擊,這是嘉雯不屑於去做的。
“射擊角度都定好了嗎?”
雖然明知如此,嘉雯也仍然認真地在詢問炮兵的準備情況。
“都按您說的標定好了,護民官大人。”
“如果有緊急狀況,透過魔網的私密傳訊術聯絡我。”
留下這句話後,嘉雯縱馬趕往中軍大營。
第三天的戰鬥開始時,馬急律的帥帳已經又退出了一里地,退到了1.5公里之外。昨天的指揮台已經被燒燬,鄰近芒果園和在森林中警戒的各部隊也都退到了安全的範圍之外。
雖然自由軍和橫渠一宗的聯軍只有三萬人,但氣焰之囂張絲毫不弱於這邊十餘萬人的大軍。以芒果園的獵舍為中心,援軍修建了更長的柵欄、戰壕和防禦據點,還修建了一道用於遮蔽敵軍偵察和空軍部隊視線的土牆,擺出一副要在此決一死戰的架勢。這條戰線在若水河和稀樹林之間的正面並不寬闊,芒果園正面僅能容納不到十個營的兵力進行戰鬥,但又沒有窄到讓衛道軍的將軍們覺得這裡無法突破的程度。
嘉雯在新的大營門前停下腳步,交上自己的腰牌。統管門衛的修道士千總軍官檢查過上面的符咒之後,放行了她。與此同時,在前線的方向傳來了交戰的聲音。
她抬起頭來,望著那剛剛建好的指揮高臺,和上面不停奔走、顯得十分忙碌的部將與傳令兵,掏出一枚殖民地金幣放在守門軍官的手裡,問道:“現在前鋒各營還在進攻嗎?”
“不,應該沒有進攻了。那邊應該是敵人又出營了。”負責警戒的軍官收下金幣後回答。
“今天好像敵人的進攻很頻繁啊?”
“從早上我換崗到現在,已經發起了四次攻擊,一個時辰得有兩次。比我們的攻擊還頻繁。”那軍官咬了咬金幣,滿足地收進腰包裡,“還請雷校尉快一點,已經第二次擊鼓了,大多數營官都已經到了。”
如果聚將三鼓不至,那麼按照道國的軍法就要斬首示眾。女護民官微微點頭道謝後,將馬交給一旁的輔兵,自己快步奔向指揮台。
在指揮台下,地位較低的營官站成方陣,他們的傳令兵站在更遠處拱衛眾人,一些修道士站在附近的塔樓上警戒著天空和地面。較高地位的校尉、幕僚和部將們則站在指揮台上、布幔兩側。馬急律一臉陰沉,手持一柄閃耀著銀色光芒的東方式長戟,正坐在指揮台正中。嘉雯快步沿著木製臺階登上指揮台,站在側面末尾處。
又過了一刻鐘,第三通聚將鼓敲響了。
“長官,仍有四名營官未到!”點過人數後,負責點卯的部將出列回報。
“立即命人趕去,皆斬!”馬急律站起身來,用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森胡的雷將軍!通知貴部重炮待命,倘若那幾部試圖炸營或譁變,以重炮犁平他們的營盤,不用留絲毫情面!”
嘉雯知道,馬急律任命她的炮營擔任這個督戰任務,就是因為她的部下和周圍這數萬道*都毫無糾葛,不像剩下的那些道民將軍彼此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在對面營地之中那些叛亂的軍隊,很多原本也是這些人的同僚。
她出列拱手,低頭回答“接令”,然後在馬急律因她未曾下跪發怒之前,迅速地退回了佇列之中。身為一名聖森地位崇高的護民官,她不願在此低頭;她估計,現在的馬急律也不會在這樣戰況危機的時刻,因為禮節上的問題遷怒於她——據嘉雯推測,這位馬副帥也並不真的像他表演的那麼剛愎自用。
果然,馬副帥只是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後就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面前眾將身上。
“敵軍的援軍是橫渠近衛一部,以及第十四自由師‘諸海’,其酋首高賊,自稱少將,其統帥兵力約相當於一個渠帥,下屬五營兵力。就這麼區區五營兵力,就把你們嚇得不敢進攻了嗎?!”
沒人敢接話。今天上午衛道軍的進攻比起昨天還要貧弱,幾個營頭拉上去都是一觸即潰。相反得到生力軍增援的自由軍反而分外活躍,最遠的一次反擊連破三營,在新到的工程法師和修士的協助下,險些就攻破了馬急律昨天駐紮的大營。如果不是馬副帥昨晚將大營後撤了一里,現在西岸所有忠於張復土的軍隊怕是都要崩潰了。
事實已經證明,在一隻堅定的敵軍面前,用炮灰部隊輪番進攻無法收到什麼效果。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這條防線如果不投入嗣師大人的衛道親軍,就現在這個情況是打不下來的。”
人們驚訝地望著他們的最高長官。馬急律從來不以體諒屬下的難處而出名,這段話令他們想起了張復土嗣師大人。
果然,馬急律繼續說道:“昨夜我就緊急去信給嗣師大人和都奸令大人,並得到了他們的認可。我不會強求你們拼死在敵人的防線之前。感謝正道和嗣師大人的看顧!”
說完,他向著東面一跪到底,再三叩拜。見副帥做出如此舉動,所有人立刻跟著一起叩拜。就連嘉雯也不得不跟著伏低了身子,但她只是用手撐在指揮台的地板上,堅持不讓自己的雙膝著地。
“就當是做肌肉和柔韌的練習好了。”女精靈在心中這樣想著。
直到馬急律站起身來,人們才一同起身。站在臺下校場上的營官們全身都是紅土,但也沒人敢去彈掉。
“但是,這並不代表敵人是無敵的!紅夷賊的兵力仍舊只有我們的幾分之一,而他們所依仗的,不外乎三件事情:強大的火器、堅固的防守和訓練有素的紀律。我想問一下在場的各位,倘若敵人沒有了強大的火器,離開了他們的土牆、壕溝和柵欄,又失去了整齊的陣型和紀律,各位還會害怕他們嗎?”
臺下有人搶先喊了出來“絕不害怕!”,然後平日威嚴的軍官們也高呼起來。
“現在就是這個機會!嗣師大人已經在東岸安排了祈雨的術法,在紅夷軍再次出擊的時候,就會讓這周圍整個區域內降下暴雨!到那時,離開自己陣地的敵人將會失去他們所有的優勢!”
又有人高喊著“代天行道嗣師萬歲!”,軍官們紛紛高呼起來,雜亂無章地向東方叩拜著。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人後退,休怪軍法無情!”馬急律抓起一把令箭,將命令逐一分發下去,“諸君奮戰!”
軍務分配到一半時,從南方敵陣的方向傳來了火炮轟鳴的聲音。稍後,衛道軍的火炮也轟鳴起來。兩名傳令兵從不同的方向趕來大營,他們的坐騎跑得氣喘吁吁幾欲倒斃。
“大帥!那四營兵馬反了,意圖投敵!敵將已率隊外出接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