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憐
且聞一陣狂嘯,呵呵哈哈,勢吞鯨海,霸氣橫秋。
屋內外眾人無不心晃神蕩,功力稍弱的已嘔出血來。“——江風吟,快住口!”
七七八八話音未落,那狂嘯竟當真一止,不待人言,江鳳吟抓起季平沙拔地而起,忽從數人頭頂一掠而過,去勢若電。
同時一道褐影從牆頭飄下,也似躡影追風,半途脫鞘利劍般,一道白影破空而出,頃刻徑對烈掌。
剎那之間,如潮鳴電掣,寒風鳴卷,門窗嗡嗡扇動,灰屑蕩飛,器物都為無形氣流震顫。飄飛衣袂間,那白影看來遠不及烏影高大,但在這震古爍今的掌力下不退分毫,忽聞一聲呻.吟,掌勁一沉,如令洶濤回海,老森靜風,二人倒退入門,那烏影足下犁出兩道寸深痕跡,直到腰抵後桌,木桌受內力催動砰砰直跳,轟地一聲,炸得四分五裂!
當此時棺身亦“卡擦”一聲,轟然炸出兩條人影。江鳳吟眉心一動,飛身去接那綠的,被白影在右臂一拍,手中青衣少女不得已脫手飛出。
白影輕盈一點,順手將那少女捲入懷中,似笑似嘆,“你就是小師父的三妹?你怎麼不穿黃衣裳了。”
眾人方才看清先時那褐影墜了地,卻也非人,而是一件蓑衣,和一張鬥笠。
季平沙原道頭皮落定,驚怒哀懼中忽聞一股雨香,虛睜開眼,只見頭頂一個白衣青年,發絲猶濕,也瞧出俊美絕人,尤其一雙眼睛天生含情帶笑,不由一呆。
還來不及想來人是誰,面前風聲狠厲,那青年先一步將她肩頭一扣,如清風過谷,倒飄數裡。
此間意若旗飄,氣狀雲流,面前卻霹靂陣陣,端的要裂泰山之勢,究竟如何快法,她一雙肉眼瞧它不清,只幾次感到烈火燒面,都覺性命不保,全教此人推託拿扣、帶領攔截,方才死裡逃生。
群雄見此更也一點兒聲也沒有,眼力弱的只見烏白二影一個飛天,一個沾地,流轉不休,眼力好的,見這個淩空足影連環,十百千下,氣貫長虹,源源不絕,那個守地擰旋如繕,轉翻圓活,剛柔相濟,正奇相生,頃刻竟與之互拆十招、百招,一手還始終護著個人。便是長他人志氣,也要嘆一聲:我若在他手下,不知能活過幾招。
唯一人道,“江兄,這就是你要等的越彙了!老夫可說錯,他單手敵你,分明瞧不起你——你今日不殺了他,休想替你侄女兒報仇!”
這興奮中分明夾著恨意。
江鳳吟不發一言,足下卻互動一踢,空中怪猿翻身,又一記龍爪擒拿,分明是要捉季平沙。
季平沙一口氣未喘勻,咫尺間又一隻手驀地斜伸過來,拍向那大手虎口,江鳳吟趁機轉腕,二人掌心又是一對。
江鳳吟數十年功力,掌力雄渾驚人,因身邊有人,那白影並不願和他對掌,這一下卻無法。一瞬間季平沙又被兩道猛力粘附,一邊掌氣烈火如焚,一邊卻如洪濤萬頃,霎時渾身冰火交融,又是一聲呻.吟,嘴裡溢位甜味,滴答答落下紅珠。
蘇溪年陡見來人一陣狂喜,見兩次對掌都只季平沙一人遭殃,忙道,“越兄手下留情,平兒禁不住的!”
那白衣青年還未說話,江鳳吟狂喝道,“小賊,你還敢心疼她,老子先殺了她!”
他見人要把賤人拍走,掌立刻又黏上,是鐵了心要殺季平沙,明眼人都看出白影放不得人,鄭雍和呵呵道,“不錯……江兄,你再用些力,先把小賤人震死,還省事些!”
蘇溪年驚怒不已。
他自知高手對決,分毫進退不由己,輕則受傷,重則損及筋脈,性命不保,白影護了個人,便如縛一手,再是瞧著氣定,也在危機之時,已不敢吱聲。但見季平沙微垂下腦袋,急得眼眶欲裂,只恨不能以身代之。離他最近的牡丹忙道,“越公子,求您想想法子,平兒姑娘今日若有個好歹,我家公子怕也活不成了!”
那白衣青年正想法子,聞言嘆道,“只可惜小師父還不曾到。”
江鳳吟不喜他分心,斥道,“他來了又怎麼,那臭小子還攔得住老子!”
他笑,“他又不愛打架,當然攔不住風吟兄你。只他一向很講道理,若能看見他妹妹只有半條命折損於我,總會少怪我幾分。”
這話聽來大不對頭,江鳳吟登時“嗯?!”地一聲。
眾人也都一怔,下意識道:他瘋了?人家還沒死,他便急著說別怪他。要人別怪他,卻又害死人家半條命。
“半條命……不錯!只有半條命是被越兄你害死……”只有蘇溪年一怔便猛拔高聲,“只有半條命是越兄害死,還有半條命是江老前輩終於報了仇。”
牡丹看傻子似的:“公子……”
蘇溪年擺手,緊盯著三人,故作輕松道,“我知越兄你定能殺他,只怕惹季公子傷心,不敢放手一搏,你放心,你來救她我已感激不盡,她今日若還死在這裡,那是她命該如此……季公子那裡,在下會幫你作證,你只殺了平兒半條命。”
眾人又道,他也瘋了?剛剛還要和人剝皮死,竟也說什麼半條命,再怎麼半條命,一人逼死一半,還不是死了?轉念道,小賤人要死已是必然,這般下去也是受苦,怕兩人都丟命,不如放手一搏……
不料他話音一落,那江鳳吟倒先抽力一退,退後三步,沖那人喊道,“你放開賤人再打!”
“江兄!”
那青年瞭然一笑,“鳳吟兄一字千鈞,在下就不推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