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北境雪原的風寒冷刺骨,一如往昔。
雲霧消散,今夜的星光分外明亮,灑落在一望無際的阿斯嘉德山脈邊緣,照亮了被白雪和冰霜覆蓋了多年的凍土。
夜色朦朧,遠處的阿斯嘉德山脈好似雄渾的陰影,一片接著一片,灰白而模糊,如同浸了水的單調素描。
一位穿著衣著單薄女子站在靠近山峰的一顆雲杉樹下,負手而立,足以把人四肢凍僵的北風掠過她身旁,發出狂野的呼嘯,她卻一無所覺,只是靜靜地看著遠處如利劍直插天穹的雪峰。
眼前那些陡峭的千米雪峰在北境矗立萬年,高聳入雲,俯瞰眾生,看似雄渾豪邁,氣魄非凡,卻只能彼此遙遙相望,永世不相及。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孤獨?
風忽然靜止。
大地塗抹上一層奇異的冰藍色,冰藍的光澤盪漾在空氣中,恣意狂放的北風停止了尖嘯,像個老實的孩子般噤若寒蟬。
雲杉的樹冠在靜止的流風中垂下頭顱,像是在向突兀降臨的強大存在低頭致意。
身著藍色冰風法袍的冰雪大魔導師緩緩從天而降,落在一顆杉樹旁,夜風拂過她身旁,帶起點點淡藍色的冰屑,在空氣中徐徐上升,宛如空裡流霜,有一種令人驚豔的美感。
艾格尼絲駐足雪地,望著站在杉樹旁邊眺望著遠方山脈參差雪峰出神的那個動人的女子,冰冷漠然的眼神閃過一絲柔和,“殿下,跟我一起回王朝吧。”
站在樹下的迦彥偏過頭,看了身旁這位在龍槍王朝久負盛名的大魔導師一眼,微微欠身,以示尊敬,“艾格尼絲大師,是叔叔請您來的麼?”
“不是泰勒斯那個傢伙,他還沒這個資格。”
艾格尼絲淡淡道,“當然,親王殿下一直都很關心你,他不放心你一個人,曾寫信讓我悄悄尾隨你,負責保護你的安全,擔心某些人會對你不利。”
迦彥微微一笑,“想來那封信一定已經被您凍成冰塊扔掉了吧,我現在哪裡需要別人來保護?
“我那些兄長雖然看我不順眼很久了,但就算知道我擅自離開了要塞,也不可能愚蠢到以為隨便派個人來就能暗殺我,即便他們能請動獵人公會里最優秀的殺手也不可能。”
艾格尼絲無動於衷,依舊面無表情,“這是當然,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覺得泰勒斯的擔心純屬多餘,所以就沒當一回事。”
“畢竟你是王朝這一代最出色的龍脈者,憑你如今的實力,除非亞歷山大那個老東西發瘋潛入北地來殺你,否則,整個北境,又有誰能傷害到你?”
艾格尼絲淡淡道,“直到我收到了我在破曉之城的一個老同學拉普拉斯給我的魔法訊息,警示我來自天幕龍殿的傢伙可能已經悄悄潛入北境,我才下定決心前來北地走一趟。”
迦彥想起了在凜冬城的遭遇,和那頭灰色巨龍之間的戰鬥,問道:“天幕龍殿到底是什麼?”
艾格尼絲輕輕撥出一口氣,彷彿綿延雪山般萬古不動的霜白眉毛輕輕皺起,“殿下,我告誡你一句,最好永遠不要打聽那個地方,尤其對你們這些龍脈者來說,那個地方非常危險。”
見艾格尼絲臉上流露出罕見的嚴肅表情,迦彥怔了一下。
艾格尼絲似乎也不願意就這個話題糾纏,語氣變得更為強硬,“殿下,請趕緊跟我回王朝吧,這裡已經不宜久留。”
迦彥望向天空,若有所思“和前幾十天,天空裡出現的異象有關麼?”
艾格尼絲法袍輕飄,“你已經注意到了?”
“整個凜冬城都消失了,我想不注意到也不可能。”迦彥說道。
“事涉破曉之城,因為誓言的緣故,我無法交代太多,我只能告訴你,某個古老存在的遺蹟已經開啟,而就在不久前,我還和一頭降臨的強大紅龍戰鬥過,種種跡象都表明,天幕龍殿已經注意到了這塊地方,你必須趕緊離開。”艾格尼絲勸說道。
迦彥卻不依不饒地繼續發問道:“艾格尼絲大師,天幕龍殿到底是什麼?還有,您說的那個古老遺蹟又是什麼?為什麼凜冬城消失了?”
她忽然想起了荒原上,那位大巫師對她說過的話,“還有,這一切和那個傳說中的命運之輪有什麼關係?”
聽到“命運之輪”這個稱謂,艾格尼絲的面色微微變化了一下,眉宇間的神色更為嚴厲,“殿下,你問得已經太多了。”
迦彥注視著艾格尼絲的眼睛,眼神清亮,“我必須知道。”
艾格尼絲眉頭緊皺,“知道這些對你很重要麼?其實你問的這些問題對你沒有任何意義,你不該關心這些東西的,迦彥。”
她的語氣無比嚴厲。
“你是新生代龍脈者中血統最純正,能力最強的一個,是龍槍王朝未來的希望。”
艾格尼絲清冷如冰的聲音迴盪在迦彥耳畔。“帶領無數王朝騎士開疆拓土,將龍槍的旗幟插遍大陸的每一個角落,這才是屬於你的使命,”
艾格尼絲平靜地看著迦彥“至於那些世俗之外的東西,比如天幕龍殿,比如已經開啟的那個強大存在所留下的遺蹟,不是你應該考慮,也不是你能考慮的,那是世界樹議會那些人的任務。”
迦彥想著離開凜冬城城前的最後一幕,那個少年走在長街上,獨自迎向巨龍的孤單背影,冥冥中,她感覺這一切似乎都和君士坦丁相關。
既然是他的事,那麼,理所當然,也就是她的事了。
迦彥的驕傲不會允許她在未知的力量面前低頭,哪怕在凜冬城的那場遭遇戰已經證明,那個叫天幕龍殿的神秘存在的勢力和能力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
“抱歉,大師,我不會離開。”迦彥搖了搖頭,“我要等一個人,我知道,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他一定會回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