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整個世界,只有大衛·洛克菲勒能夠做到。就連李濟庭也不行,他驅使不了如此多的天選者甘心當炮灰。
成默心念電轉,這個技能太詭異了,在他適應無時不刻不都存在的低頻聲波之後,這個規模浩大的聲波海的作用就只剩下了鎖定。他肯定大衛·洛克菲勒絕非一時興起,而是本來就準備用來對付李濟庭的招數,只是李濟庭並沒有正面和他對戰,沒能用上,現在便用來對付自己。
“如果是這樣的話,大衛·洛克菲勒就沒有想象中那麼恐怖。但用這種耗費巨大的玩意對付我實在是暴殄天物!大概是都已經做了這樣的準備,不拿出來用一下,不知道秀給誰看?”
也許還有別的可能性,但成默想象不到。事到如此,投降絕不可能投降,他無路可退。他強裝出冷漠又居高臨下的口吻說道:“贏家才是正確的。現在你還沒有贏。”他冷聲說,“我得提醒你,想要做他人命運的旁觀者,小心自身也被捲入那深不可測的命運!從觀眾變為囚徒。”
“我不是觀眾,我是導演。又或者是你難以抵抗的命運。”大衛·洛克菲勒淺吟低唱般的回應,“另外,你說話的語氣有些生硬、虛偽,臺詞還浮誇。就像是我年輕時一樣,充滿了知者的傲慢。這樣的表現暫時可配不上成為偉大悲劇的主角,更配不上這偉大歷史的結局。”
大衛·洛克菲勒的聲音相當的平易近人,但又隱含著教誨,讓人想起傍晚的教堂,夕陽下的懺悔室,鏤空窗戶之內端坐著一個面容慈祥的老傳教士。
這是聽覺上的感官,成默其實並不那麼在乎大衛·洛克菲勒說了些什麼,認識到了“聲波海”的技能本源,他開始全力捕捉周圍那些星門天選者發出的“遠端定位聲波”,並根據頻率繪製所有聲波的波紋。
在他的大腦裡完全是另外一副圖景,他身處聲波海的中央,如同身處複雜海域的燈塔,大衛·洛克菲勒的聲音、聯盟天選者的“遠端定位聲波”以及技能和無人機的子彈在他的周圍激起了各式各樣的湍流。他將所有的聲場資料載入於虛空之中,將微觀世界進行渲染,就像是電腦做的湍流影象那樣。眼中的世界變得奇妙至極,聲音、鐳射、子彈、風、火焰攪動在一起,形成了詭異至極的湍流場,天空中密佈著數不清的彩色渦流,這意味著在分子尺度上,有不可知的事情正在發生。
“需要收集更多的資料。”
成默沉浸進了更為深奧玄妙的世界,對大衛·洛克菲勒的恐懼變得更淡。他發自內心的大聲說道:“就算你是導演,我可不會做任人擺佈的演員!”
說完他毫無預兆的加速,頂著成千上萬朵煙火向著北方疾行,在聲場中激起了更多的湍流,他讓自己的飛行更符合湍流的流向,果然,只是增加了一些計算量,就讓他的速度更快,能量更省,他發現融入湍流,才是真正的與天地融為一體。
在具現化的渦流影象中,他就像是一枚在高速變幻中生長的曲線,飛行所發出的聲音和掀起的氣流都非常細微,對整個湍流場的影響降到了最小。那些原本可以鎖定他的技能,大部分都失去了方向,彩色的渦流影象更加混亂,就像攪合在一起的鮮豔油彩,被某種規律驅使著在畫布上肆意橫流。
抽象畫畫家尤其熱衷這樣的作畫方式,比如在空中懸吊一直畫筆,讓它做圓周運動,又或者用各種器具,按照某種規律的方式在畫布上運動看上去毫無規律,但往往蘊藏著某種規律,便形成一種特殊的美感。
曾經成默將這種作畫方式命名為“湍流作畫”,因此這種飛行方式應當叫做湍流飛行。
“為什麼我會想起畫畫?也許湍流場的影象確實太像是抽象畫。”
成默壓抑的心緒為此解放了一些,這心情恰似解開了一道難題。人生就是解題,只是讀書的時候我們解的是寫在紙上的題,進入社會以後我們解的是刻在現實中的題。誰都逃不過解題和考試。
此時此刻就是成默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
他挾帶巨大的動能,如火焰隕石般撞入了星門陣線。身為“聲吶浮標”的星門天選者不能選擇逃避,只能被他爆發出來的能量蒸發成DNA螺旋。消滅這些炮灰並不是目的,他第一時間選擇了“瞬移”,在綻開的烈焰中,閃過了一眾普通天選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七罪宗”貫向躲藏在遠處的一個“聖殿騎士團”的胸膛。
果然,不管他的速度多快,動作多麼隱蔽,對方都預測到了他的行動。他出現時,只看到了對方殘留在空氣中的眼眸,他在全覆蓋頭盔下的耳朵和眼睛是那麼的引人注目,耳朵是拱起的三角形,像是某種天線。眼睛被罩在長條狀的發光帶中,仔細看每一個光點都是一個瞳孔,組成了密集的複眼,遠看像是懸浮在黑暗中的矩陣鐳射燈,透著一股機械的殺意,以及無情的譏諷。
正如他的猜測,“聖殿騎士團”就是龐大聲波海的聯網節點。
成默的心中毫無波瀾,他的大腦一直在觀測“渦流場”的波動。正如他心中所想:湍流是無法計算和預測的,但不意味著湍流沒有規律,更不意味著湍流無法統計。
就像一塊石頭落入水面會產生什麼樣的漣漪,不僅和石塊的重量、速度、角度、形狀有關,也和水的運動相關,因此要弄清楚石頭所製造的所有漣漪,根本不可能(石頭不一樣,水的運動也不一樣)。但只要一切都是固定的數值,那麼漣漪也就是一樣的。並且可以透過統計學,算出石塊與漣漪之間的關係,做出一個大致的湍流模型。
第一神將所設定的聲場就是海,每個運動的人都可以視作石塊。當石塊一定,水面一定,那麼什麼樣的投擲動作,就會引發什麼樣的漣漪。
比如“瞬移”。
“瞬移”在聲波海中的“漣漪”是一個突然出現的空洞。
這個瞬間,成默“看”到了在左前方五百米的地方,聲波海毫無預兆的缺少了一個圓,如同大地出現了圓球狀的塌陷。他再次使用“瞬移”,毫不猶豫的繼續將“七罪宗”貫向了前方的空氣之中。
“噗呲”一聲,七罪宗洞穿了“聖殿騎士團”的脖子下方,恰好就是發光的紅色十字浮雕之處。“七罪宗”的狂暴的能量灌入了對方的身體,那帥氣的黑豹式樣盔甲都在燃燒。烈焰中成默再次看到了對方複眼頭盔下的雙眸,裸露出來的雙眼不再有殺意和嘲諷,溢滿了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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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腦海裡的“聲波海”,在自己所處的位置產生了異常的波動,便沒有等待對方說完,迅速的從漂浮著的火光與DNA螺旋中穿過,再次展開了殺戮。
“他來了!”
“小心!”
星門天選者的呼喊響徹雲端,但沒有人選擇後退。
成默揮劍而行,沒有一個漸次的遞進,在人海中掀起了狂浪。就像是一首樂曲,從輕鬆歡快到低沉激昂之間完全沒有間奏,陡然間便進入了高潮,很是突兀。
在不斷的殺戮中,成默所收集的資料越來越詳實,對“聲波海”的瞭解越來越深刻。如果說每個星門天選者是“浮標聲吶”,那麼“聖殿騎士團”則是“浮標無線電接收機”,他們使用同一個技能或者說裝備,將所有的聯軍天選者連結成了一整片“聲波海”。
至於誰是終端“訊號處理器”——毫無疑問一定是大衛·洛克菲勒,他將所有節點收集到的資料匯總,計算出他的高度、速度、位置等等一些關鍵資訊。使得一個無足輕重的DD級“遠端定位聲波”變成了SSS級的紅標領域。
終於窺破真相,得到了“聲波海”的真實面貌,成默的心頭卻沒有半點喜悅,反而心頭泛起了魚膽般的苦澀。大衛·洛克菲勒沒有想象中恐怖,並不代表不恐怖。就算大衛·洛克菲勒不是克魯蘇式的神,卻仍是他不可匹敵的對手。
單憑這一手將DD級技能“遠端定位聲波”化腐朽為神奇的操作,就足夠碾壓他。對此他有自知之明,因此未曾喪失鬥志,卻也清楚,對方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對付李濟庭。如今用對付李濟庭的手段來對付自己,已經不是輸贏的事了,是他能活下來的機率能不能超過萬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