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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守門人終於頓了下腳步,卻只發出一個含混的音節:“嗯。”
“船長,這個守門人可能是性格冷漠。”阿加莎回過頭,有些無奈地對鄧肯說道。
鄧肯沒說什麼,只是皺著眉想了想,抬頭對那守門人開口:“之前我們也召喚到了一個守門人,但他沒有理會我們便離開了,而且還有其他守門人……他們都去哪了?”
在鄧肯和阿加莎意外的眼神中,那個高大的身影停下了腳步。
“葬禮。”他嗓音低沉地打破沉默。
鄧肯皺了皺眉:“葬禮?你是說其他守門人去參加葬禮了?”
“是。”
“誰的葬禮?”阿加莎下意識問道。
“死神的。”
高大的守門人轉過身,昏黃的雙眼在兜帽的陰影中靜靜燃燒著。
“死神死了。”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世界的最後一次冷卻
死神死了——是的,鄧肯當然知道,不只是死神,包括風暴女神,永燃薪火,智慧之神,甚至包括那些曾經在歷史中留下名字或沒有留下名字的每一個古神、邪神在內,每一個遠古諸王,他們全都死了。
早在大湮滅發生的那一天,在千百個世界猝然化作這片灼熱而混沌的灰燼的那一刻,所有的神就都死了,遺留下來的只不過是他們那不斷腐爛的屍體,只不過是舊世界的“慣性”而已。
但當眼前這高大的守門人說出“死神死了”幾個字的瞬間,鄧肯便意識到對方所指的是另一件事——並非是他所知的“眾神已死”,而是指一件剛剛發生的事情。
不只是鄧肯,一旁的阿加莎也很快想到了這一點,她臉上的表情很快從困惑轉為愕然:“發生了什麼?”
高大的守門人默默轉過身,向著遠方的荒原再次邁出腳步,幾秒鐘後,他的聲音才低緩傳來:“為了爭取時間。”
……
世界正在冷卻,冷卻的卻不只是火焰——而是某種內稟的、源於塵世基石的東西正在消散,就彷彿最後一口溫熱的呼吸,正無可挽回地離開垂死者的喉管。
現在,不死者已經開始在街頭四處走動,冰冷的火焰再無法驅散塵世中的森寒,大海早已靜滯,而對於往日時光的記憶,正在從每一個人的腦海中消散,或扭曲成為怪誕、破碎卻又無法察覺的碎片。
從偏遠的法厄侖到繁榮的普蘭德,從寒霜到輕風港,從摩柯到東部海域那些破碎連綿的群島,在每一個為人所知的地方,“冷卻”與“怪異”都在如不可阻擋的霜降般蔓延,並漸漸覆蓋在每一處文明燈火上。
提瑞安來到了寒霜東南最高的一座燈塔上,在瞭望臺眺望著城邦之外那片黑沉沉的大海,他看到牽引著陽光的大型艦隊正在緩慢靠岸,那些滿載著油脂、布匹和糧食的貨船停靠在碼頭上,重型裝載機械在黑暗中往來運轉,將物資從船艙中解除安裝。
亡者正在碼頭上忙忙碌碌,海霧艦隊的不死人水手們身邊現在多了許許多多的“同類”,死亡而不自知的屍體們操作著不知疲憊的機械,依照著市政廳下達的命令,一如既往地維持著城市的機能運轉。
而在另一側的城區方向,則可以看到高聳的煙囪,以及燈光最明亮的工廠高臺——發電廠正在如常運轉,蒸汽樞紐發出低沉的轟鳴,巨大的管道從工廠中延伸出來,就像血管一樣不斷分支、蔓延進入整座城市,為生活在這座城市中的人提供著動力與安全。
而在那些工廠中,龐大的蒸汽核心其實已經冷卻,即便是插入再多的沸金觸媒,也無法讓容器中的火焰重新溫熱起來——可冷冰冰的反應釜卻仍舊發出嘶鳴,蒸汽源源不斷,管道中動力澎湃。
城市運轉所需的“呼吸”與“血液”仍在管道網中奔湧著,一刻不停。
就這樣,城市中的瓦斯燈仍舊明亮,工廠仍舊燈火通明,機械運轉不息,守衛者們還在盡職盡責地巡邏每一條街巷,警戒著所有不符合“自然規則”的超凡異象,治安官則在夜幕中維持著城市的秩序,幫助那些陷入困頓的市民,處置那些因壓力而逐漸增多的治安案件。
是的,秩序仍然在運作,文明的燈火還沒有熄滅,然而提瑞安仍舊能嗅到那種正不斷彌漫在空氣中的味道……那種冰涼的,微微泛著腐臭的,彷彿從這座城市的深處,從無盡大海的底層,從每一縷微風,每一寸天空,甚至每一粒灰塵中彌漫出來的氣味。
有什麼東西在漸漸崩塌,這個世界的沉淪正在越過一個“臨界點”,他腦海中還殘留著許多過往時光的印象,他能察覺到整個世界現在都很不對勁,而且越來越不對勁。
父親提到過,這個世界會在執行中嘗試“糾正”已經産生的錯誤,但這種糾正存在一個極限,現在……它恐怕正在飛快地迫近這個極限。
心底突然泛起一陣漣漪,提瑞安感覺到熟悉的氣息靠近,立刻從遠方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