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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新身體格外沉重,操控起來彷彿隔著一層厚厚的帷幕——他費了好大功夫,才勉強動了動手指,又費了同樣的功夫,才讓眼皮睜開一條縫。
眼前一片黑暗。
是個盲人?還是眼睛被矇住了?
鄧肯下意識地摸索著抬起手,想要確認一下眼睛的狀況,結果剛抬手便感覺到胳膊碰上了什麼硬邦邦冰涼的障礙,隨後他又抬了抬另外一邊的胳膊,結果同樣撞上了什麼東西。
他在四周摸索了一圈,終於意識到自己正被困在一個……容器裡。
是口棺材。
鄧肯靜靜地躺在黑暗中,默然良久才嘆了口氣:“好吧,很合理……”
附身屍體的時候被困在棺材裡確實是很合理的展開——之前連續兩次不受限制的附身那才屬於罕見情況。
但怎麼就偏偏這時候合理起來了呢!
一股哭笑不得的煩躁感不由得湧上心頭,鄧肯好像稍微理解了之前阿狗和凡娜他們在面對“失鄉號上的合理展開”時那種驚愕無言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但現在顯然不是繼續感慨的時候——他得想辦法從這口棺材裡出來才行。
否則他就得放棄這個好不容易選中的有緣軀殼,再在那片黑暗的混沌空間裡挑選別的附身物件了,而還很有可能再被困在另一口棺材裡面。
鄧肯開始活動自己的手腳,一邊熟悉著這具不太好用的陌生軀殼的感知一邊嘗試推開頭上的蓋板,剛才透過敲打周圍棺木,他已經從那咚咚的回饋聲中確認了這具棺材並沒有被埋在地裡,它可能只是暫時被停放在什麼地方,這就意味著只要推開頭上的蓋子,他就能從這個地方出來。
然而那棺材蓋比他想象的還要難以對付——蓋子被釘死了,甚至可能有額外的鎖扣,而他現在所佔據的這具軀殼則過於“劣質”,從四肢傳來的感覺甚至比他第一次在下水道的獻祭場上佔據的那具屍體還要虛弱無力,別說推開一個釘死的棺材蓋,就連四處活動一下都顯得格外困難。
這到底是個多麼虛弱的死者?
“喂!外面有人嗎?我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來個大夫——實在不行來個法醫也行……”
鄧肯一邊推著上方的棺材蓋子一邊無奈地嚷嚷起來,他並不介意這會嚇到什麼人或引來什麼麻煩——在短暫的適應和感受之後,他已經確認了這具身體的狀態異常糟糕,根本不堪長久使用,想來跟自己第一次佔據的那“祭品”一樣,這也就是個一次性的軀殼,既然是一次性了……那也就沒什麼可顧慮的。
不管引來的是誰,只要能讓自己起來看看周圍情況就行,運氣好還能收集點情報,反正最糟也就是直接困死在這口棺材裡,總不會更糟了。
這時候他甚至有閑暇胡思亂想,尋思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跟愛麗絲打聽打聽經驗——那人偶是怎麼在棺材板被釘死又上了好幾圈鐵鏈的情況下從裡面跑出來的?就靠天生神力不成?
死寂的墓園停屍場中,咚咚咚的敲擊聲和嘶啞低沉的呼叫顯得格外突兀。
看守人當然不會忽略這突然出現的詭異動靜。
看守小屋的大門被人一把推開,一盞提燈的光輝照亮了木屋外面那條通往停屍場的小徑,眼神陰鷙、腰背佝僂的陰沉老人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他一隻手提著提燈,另一隻手緊緊抓著大威力的雙管獵槍,泛黃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今晚的墓園過於熱鬧了。”
老人語氣不善地咕噥著,隨手將提燈掛在了腰間的鐵扣上,接著在胸口劃過三角形的徽記,端起雙管獵槍慢慢朝著那些棺木走去。
那口棺材仍然在咚咚作響,棺木中的死者相當執著地敲打著他與活人世界之間的阻隔,而且一邊敲打一邊要求外面的人助其脫困。
“有人嗎?來幫個忙,我認為這是一場誤診!”
“安靜下來!”看守人端著雙管獵槍,保險解除的咔擦聲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脆,這身形佝僂的老人死死盯著那口棺材,口中發出怒喝,“你該睡了——你現在屬於另一個世界,活人的世界已無你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