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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娜沉吟不語,過了片刻才問道:“城裡的普通人沒有受影響嗎?”
“暫時還沒有太大波動——一部分人沒有注意到這十五分鐘的延遲,另一部分有所察覺的市民應該也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我已經向政務廳發信,讓他們那邊評估一下後續是否需要發布安撫、引導性質的公告出來。現在這件事還沒那麼大影響,官方過於積極的解釋反而可能導致民眾不安——尤其是我們剛剛經歷了那麼大一場災害。”
凡娜默默聽著老主教的分析,並沒有插什麼話,作為一名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戰鬥任務上的審判官,她知道自己對這方面的事務並不專業,只是時不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顯示她的心情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平靜。
瓦倫丁看著神色間隱有憂慮的凡娜:“你在想什麼?”
“只是有些感慨,”凡娜輕聲嘆息,搖了搖頭,“每當出現一次超凡災害,就會愈發意識到我們如今生存的這個世界是多麼脆弱……城邦,教廷,遠洋艦船,我們引以為傲的一切,似乎都建立在一層輕薄脆弱的冰面上,隨便哪條裂縫沒有被及時發現,我們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這正是我們永遠保持警惕與堅韌的意義所在,”瓦倫丁沉聲說道,並注視著年輕審判官的眼睛,“凡娜,你平常很少像這樣感慨些什麼……發生什麼事情了?”
凡娜沉默下來,過了幾秒種後,她才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對瓦倫丁主教說道:“有兩件事,第一件……我昨天再次見到了那位‘鄧肯船長’。”
瓦倫丁先是眼神凝重下來,但在片刻之後,他卻又一聲輕嘆:“其實也算預料之內。”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們至今對那位幽靈船長在你身上留下的烙印還沒有任何辦法,甚至現在連整個普蘭德城邦都有可能已經與那位船長建立了聯系,他來找你……是遲早的事。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大部分是閑聊。”凡娜語氣略有些古怪地說道。
“……閑聊?”這次瓦倫丁終於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你是說,失鄉號的船長,從亞空間歸還的陰影,逆轉歷史汙染並帶走太陽碎片的‘鄧肯’,專門找到你,就跟你閑聊?”
“我就知道您會是這個反應——我也不敢相信,說真的,他如果告訴我他有一個征服世界的計劃我都相信,但……”凡娜嘆了口氣,隨後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內,她將自己昨夜與鄧肯的交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眼前的老人。
瓦倫丁揉著額頭聽完了凡娜的轉述,這位面臨末日危局都不曾動搖過的老主教,這時候臉上卻帶著難以掩飾的困擾與疲憊。
但在短暫的困擾之色過後,他還是抬起頭來,語氣有些複雜地說道:“凡娜,其實我從昨夜開始就在思考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是和鄧肯船長有過兩次直接交流的,在你看來,那個‘幽靈船長’……像是一個來自亞空間的入侵者嗎?”
“您……這是什麼意思?”凡娜臉色略微變化,謹慎地問道,“失鄉號墜入亞空間並返航是一件有明確……”
“我並不是懷疑這一點,我當然知道失鄉號從亞空間返航的記錄,只是你仔細回憶回憶,完全受到亞空間影響的人應該是怎樣的狀態,以及……真正的亞空間入侵者,有沒有可能理智地與人交談,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不造成不受控的汙染?”
這一次,凡娜遲疑起來,她無法像剛才那樣不假思索地給出回應,猶豫了好幾秒鐘才開口:“從所有的案例和對亞空間的基礎認知判斷……這不可能。”
“在對遭受過‘深層’汙染的人進行精神檢定時,有這樣一條最簡單有效的判斷標準——能理智說話的,就是有救的,起碼是還沒有完全轉化的,”瓦倫丁主教點了點頭,“亞空間的汙染非常致命,也正因此,歷史上從未出現過能維持清醒的亞空間汙染者或入侵者,瘋狂是他們抹不掉的特徵,而我們……或許也可以把這個簡單的判斷標準用在失鄉號和它的船長身上。”
“……您的意思是,那個‘鄧肯船長’極有可能是保留著人性的?”
“或者是取回了人性,”瓦倫丁主教糾正著這個細微的差別,“在早期的記錄中,有明確的失鄉號無差別襲擊以及鄧肯船長陷入瘋狂的目擊報告,那時候的他顯然符合亞空間入侵者的標準。”
凡娜思索著,越思索臉上的表情越是難以置信:“這可能嗎?在徹底被亞空間汙染轉化之後……竟還能取回人性,這……”
“如果這不可能,你如何解釋那個與你‘閑聊’的鄧肯船長?”瓦倫丁主教輕聲打斷了凡娜,隨後他頓了頓,提醒道,“別忘了那個‘第零條定律’。”
凡娜一怔,緊接著反應過來:“永遠存在不符合認知或超出定義的異常與異象……”
大聖堂中一時間安靜下來,這份靜默持續了不知多久,瓦倫丁才突然說道:“但我們仍不能據此就把失鄉號和它的船長當成無害的,你明白嗎?
“它終究是從亞空間返航,那位船長即便取回了人性,也很難說他此刻是在以一種怎樣的視角來看待我們這些……‘凡人’。
“而且我們也不能自己貿然下判斷,要把目前所掌握的情報都上報給教皇冕下,看她是如何看待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