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人受鄙視”這件事上,我無法給她安慰,因為那是日本人咎由自取。
韓映真點點頭,擦乾眼淚,在我對面坐下來。
“我並不怪奎恩,他的祖父在珍珠港一役中葬身火海——如果不戰死在那裡,二戰勝利後一定能成為軍中高官,整個家族就會壯大繁榮。可惜,他祖父戰死後,家族衰敗,一個崛起於南北戰爭時的大家族就此消亡。他進入諜報部門完全是仇視日本的結果,他曾坦言,如果三戰開始,他一定拋下一切上前線,帶領軍隊,橫掃太平洋。”韓映真說。
“他是對的,滅族之恨,只要是個男人就不能忘。如果三戰爆發,或許當年的軸心國就會成為暴民攻擊的物件。從這種意義上說,韓小姐加入日本籍殊為不智。”我說。
夏氏一族也瀕臨滅族,但是,只要我還活著,就能創造振興奇蹟。
韓映真無語點頭,對我的話心悅誠服。
在她的描述中,那件事發生在某一天的黎明,就像電腦虛擬出來的場景一樣。那天,她和艾伯倫一起從藏身處上大鷹坪,第一眼就看到了那石陣。在那之前,他們去過大鷹坪不下二十次,連一塊石頭都沒見過,現在卻突然多了這麼多石頭,大大小小,超過一百塊。
“天空金光出現時,石頭陣裡就出現了鮫人的影子。看到這種情形,我們很快就判斷是出現了海市蜃樓。雖然不知道那些鮫人在哪裡,但拍攝到這種東西,仍然很讓我們興奮,畢竟它能證明地球上存在鮫人,只要把這些資料上交,就會換來上司的極大嘉獎。在拍攝過程中,艾伯倫越走越近,直接到了陣中,對著金光閃爍的鮫人影子連續拍攝。他使用的是專業單反相機,而不是普通的手機攝影,自動對焦,畫面清晰,每一次按下快門,都能獲得清晰的影象。我沒有意識到危險,跟著他一起前進,直到看見那婷婷玉立的女人……”韓映真說。
“女人?”我不解。
“是啊,那裡站著一個女人。”韓映真點頭。
我繼續問:“一個什麼的女人?”
自始至終,艾伯倫創造的虛擬影像中沒有女人,除了石頭,就只剩下那棵菩提樹。
“就在大鷹坪向外的低處,靠近懸崖的地方,站著一個女人。那女人的腳下還橫臥著一個男人。”韓映真回答。
我立刻明白,那菩提樹就是王青花,而橫臥著的男人就是三樹。
每個人的修為高低不同,對一些奇人異事的理解也不同。我看到樹、韓映真看到女人並不值得奇怪,奇術之內,一切皆是虛虛實實的,誰要是認真深究,想把一切不可解之處都講出一個道理來,那他就大錯特錯了。如果一切都有道理可講,就不是奇術了。
“好,很好,然後你們又做了什麼?”我沉聲追問。
“艾伯倫要我守在陣中,他走過去與那一男一女對話。在嘗試了幾種語言後,他開始講梵語,三個人就開始了溝通交流。我的梵語基礎不好,只能大概聽懂‘大地、脈絡、深、退避、災難、重生、重建’之類的單詞。他們的談話持續了五個小時,仍然沒有結束。直到天空的金光消失,那一男一女也忽然消失。然後,忽然有數百隻兀鷹飛來,將艾伯倫叼起來,飛向金光過後的無盡黑暗中。”韓映真說。
“就這樣結束了?”我問。
“對。”韓映真點頭,“我救不了艾伯倫,只能退回藏身處,發現自己的同伴與十八名鮫人奴隸也都被人殺死了。我在軍法處、檢調處都是這樣說的,但沒有一個人相信我,認為那是天方夜譚。我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進行立體建模,把當時發生在大鷹坪上的事全都事無鉅細地虛擬出來,交給奎恩和上司看。如果您沒來,他們仍然選擇不相信我的話,而是將我判為雙面軍事間諜,驅逐出境。您來了,他們終於重新審視這件事,認為我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讓我跟隨您重新調查此事。”
看得出,韓映真對於自己的處境很清楚,知道我是她事業前途上的救星,所以甘願追隨我。她與奎恩之間的不睦十分明顯,其衝突已經無需掩飾。
“你還有什麼要告訴我嗎?”我問。
韓映真一愕:“夏先生,我知道的只有這些,已經全都說了。”
我搖頭:“艾伯倫跟石陣中的一男一女對話錄音在哪裡?”
韓映真苦笑:“是是,我把這個遺漏了。”
我不願當面戳穿她,輕輕點頭:“那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證據,不容忽視。”
如果知道艾伯倫跟對方說了什麼,就能看懂大鷹坪上的石陣究竟代表什麼意思了。毫無疑問,剛剛門外那艾伯倫是一個冒牌貨,即使最後被大鷹叼走的一幕,也是韓映真根據自己的記憶虛擬出來的。
51地區的這種影像技術或者不應該被稱作“虛擬”,而是一種極度真實的模擬場景,不僅僅有聲光人物,還有溫度與氣味,與真實環境相差無幾。
現代高階相機普遍帶有攝像和錄音功能,如果如果連這一點都忽略掉,那我真的就不用在奇術界混下去了。
“那資料的保密級別極高,已經被封存。”韓映真說。
“找奎恩,拿回資料給我看。”我說。
我並不在於韓映真的想法,如果51地區要我幫忙,就得無條件給我提供一切。她和奎恩解決不了的話,就趕緊向上級彙報,找能說了算的人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