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只能擠在二樓從上往下探出半個身子,想要一睹異國使臣的容貌。
虞七難得來一次北市,正好便碰上這盛況空前的景象,反正路也被封了,索性登上二樓茶館,坐在窗邊欣賞。
適時,一陣妖風颳過,好巧不巧正好將北朔兩輛富麗堂皇的馬車簾子掀起,露出裡面之人的真容。
前面那輛之中坐的是一清秀俊朗的男子,氣質寧和,面容含笑,叫不少偷窺到他的少女們心跳漏了半分。
後面那輛之中則坐的是一頭戴斗笠的女子,風吹起斗笠一角,隱隱約約露出她的真容,額前竟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再加上她手裡把玩著一對極寬的弧形彎刀,行家一掌眼便知那絕對是削鐵如泥分量十足的好刀!
隨著她舞動一下,二樓眾人紛紛將身子縮回去。
“好好一個姑娘養成這樣當真是作孽啊!”
“什麼姑娘,我聽說那可是北朔朔鳴公主!”
“啊……”
“公主怎麼會毀容……”
身邊的議論落到虞七耳中,聽著略微有些刺耳,這世上難得碰見一個同她之前一樣有著缺憾的女子,卻沒想到無論是何種身份地位都依舊逃不開這些閒言碎語與偏見。她便對這位朔鳴公主生出了幾分同病相憐之心,可當她再往下看去,妖風已過,車簾均已穩穩當當地落下,隔斷了周圍好奇探究的視線。
呼,這樣也好。
她想道。
“姑娘,您瞧,三姑娘怎麼來了?”
順著春苓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瞧見虞依湘和歌兒正沿著樓梯上來。今兒的虞依湘身著一襲桃粉衣裙,正是如花的年紀,穿這樣粉嫩又不失嬌嫩的顏色再合適不過,況且這樣一身衣裳將她不算出眾的五官掩蓋,遠遠看倒也算得上是個美人。
兩人的目光在狹窄的人群縫隙中對上。虞依湘瞬間便想轉身離開,為了不在家中避開虞七,她都已經逃到外邊來了,竟還逃不過。這該死的孽緣!
“歌兒,我們走!”
“可是姑娘,下面都被城衛軍把守著,咱們得等北朔使臣走了才能出去啊。”
哼,碰上就碰上,難不成還怕她虞七不成!
虞依湘昂起了下巴,徑直走到虞七桌前:“我看在茶肆也就只有你這兒有空位,我坐下二姐不介意吧。”
虞七淡淡瞥她一眼,往裡挪了些。
虞依湘也不客氣,便在她斜對面坐下。兩人之間的氣氛尷尬得緊,自前兩日從雲佛寺回來即便同車也未再開口說過一句。
可偏生她這二姐就如同變了個人似的,看起來竟比以前氣質增添不少,正如她此時此刻在手中把玩的茶杯,明明是個不值幾文錢的泥胚子,經過她指間的捻繞竟彷彿成了一套暖白玉的珍品。
眉宇間的淡然冷靜,也恍若充耳不聞身旁事。
這種轉變叫虞依湘實在有些不適應,難道跟皇家人待久了整個人真會有如此大的變化?她抿抿唇,那種感覺就像是身邊跟自己一樣的野雉不知不覺間蛻變為枝頭上的鳳凰花。
“爹孃都沒來找我麻煩,是你還沒有對他們告發我?”
“嗯。”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告發,若你還顧及這點姐妹情誼就提前與我說,我也好早做準備。開啟天窗說亮話,省得我一直提心吊膽惴惴不安,被你拿捏在手中褻玩。”
“我為什麼要告發你?”虞七將茶杯輕放在桌面,終於抬眸給了虞依湘一個正眼。
不是,你什麼意思?
你告發我,莫非還要我幫你找理由不成!
虞依湘心中氣悶:“難不成你還會大發善心放我一馬不成!我之前還罵過你針對你……”
“哦,你說那些啊。不記得了。”虞七擺擺手。
“不記得了?”虞依湘一臉狐疑。
“對啊,我平日裡太忙,又是翠微坊又是刺繡,好多雞毛蒜皮的小事我都容易忘記,是吧春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