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聲忽地停了下來,像是被人狠狠壓了回去一般。
中年人如同蝦子一樣弓起的脊樑慢慢拉直,他抬眼看著女兒臉上的堅決,沒有絲毫要阻攔的意思,而是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
“好,你想去試試,那就去考一場!你是爹親自啟蒙的,爹相信你的能力。”
唇色慘白的中年人笑著說完這句話,他的臉上有因為剛剛激烈咳嗽而染上的紅,但整個人身上的那股病弱之感,卻是任何人都能看出來的。
年輕的姑娘對著父親重重點頭,而後動作十分小心地將人扶進了屋內。
此刻,又到了中年人該喝藥的時候了。
與此同時,水井巷子尾的某戶人家裡,阿苗剛剛跑出去聽完了熱鬧,如今正要偷偷溜回家中,免得讓她爹孃發現她又偷懶沒在幹活。
但阿苗的運氣實在不好,她前腳剛鑽進院子裡,後腳右耳朵就被一隻手狠狠捏住,擰了一圈兒。
阿苗疼得直叫喚,抬眼一看,對上的就是自家阿孃微微眯起的眸子:“你又跑去哪裡瘋玩兒了?不是說好了讓你乖乖待在家裡,餵雞、洗衣服的嗎?我回來後滿院子都是雞屎,家裡的髒衣服也是動都沒動。你把老孃的話當耳旁風啊?”
一邊說著,阿苗娘手底下的力道更重了些。
“疼疼疼,別擰了阿孃,再擰下去,我整隻耳朵都要掉了!”阿苗瞬間叫得更大聲了。
但是阿苗娘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非要女兒今日給個解釋才行。
阿苗無奈,只能開口道:“阿孃,你沒聽見外面傳的那些訊息嗎?咱們南宜城來了位女知縣,人家不僅要重修縣衙,還要在縣城裡選官呢!”
“她給出來的官位可不小,若是運氣好,真的被女知縣選上了,起碼都是個九品官兒呢!”
阿苗說得高興,阿苗娘聞言輕哼一聲,終於大發慈悲放過了她的耳朵:“你打聽這些做什麼?人家選什麼官兒跟你有什麼關係,整日裡在外面瘋跑,也不知道幫我多做些事兒。你打聽那麼多訊息,能當飯吃啊?”
“當然能當飯吃!”阿苗大聲道,“我打聽這些訊息,就是因為我也要去參加選官!”
“選官,就你?”阿苗娘將自己的女兒上下打量了一遍,視線掃過對方梳的歪歪扭扭的髮髻,以及她髒亂的裙角。
阿苗娘不願多說,只是道:“行了,別做那些白日夢了,快些將這院子打掃一下,再去將衣裳洗了。我還要去做飯呢,過不了多久你爹便要回來了。若是瞧見家裡沒飯,你活兒也沒幹,仔細你的皮!”
她說完就要往廚房裡去,絲毫不給阿苗繼續說話的意思。
她的態度十分明顯,她壓根兒就不相信自己的閨女有那個本事做官。
阿苗被親孃這個態度氣到了,她追在母親身後問:“我怎麼了,我可聰明瞭。巷子頭的那個齊秀才當初教我和他閨女讀書的時候可是說了,我腦袋靈光,比他閨女認字都快,若是個男子,往後不是進士就是舉人!還說我能做官呢!”
“從前我是個姑娘,不能去書院讀書,也不能參加科考。但現在不一樣了,女知縣大人選官不論男女,只論才學。我別的不說,但多少也是識字的,還能比不過其他大字不識一個的人?”
“我今兒可都聽到了,那群平日裡嘴巴里沒一句好話的人都敢去碰碰運氣,我為何不可以?!”
阿苗越說越來氣,全然沒注意到自己孃親的眼神因為剛剛那句“齊秀才”已經有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