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延競來的話就只去那。”
車子慢慢停住,梅桑結看著他,疑惑地問:“怎麼了?”
沈憶安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拉剎車杆,聽不出情緒但還是笑著,“你們關系這麼好了?”
梅桑結心下一動,猜想他仍因為曲延競搶先跟高中那個男孩告過白而耿耿於懷,於是話裡有話地勸慰道:“都是成年人,相安無事比雞飛狗跳好。”
“你倒是大方。”沈憶安哼一聲,掃一眼街邊,目光倏地停在某處,他沒顧忌太多,熄火,讓梅桑結跟自己下車。
半小時後,他們一個茫然,一個笑著,咔嚓一聲,被收進膠片裡。
“怎麼好端端想起拍照了…”
將取照片的紙條疊好放進口袋,沈憶安煞有其事地說:“哪天見不著你了我還能看看照片啊,等洗好了我給你送去。”
他們沒去和平飯店吃,在照相館附近找了家面館,比他吃得快的沈憶安去外面抽煙了,怕他等久,梅桑結喝完面湯就不吃了,誰知沒見著沈憶安。站在門口等了半刻鐘,梅桑結闊步往車那邊走,車還在,卻還是沒有沈憶安的影子。喝進去的那點湯在胃裡結成一坨冰,臉都凍僵了沈憶安仍未出現,他再次進照相館,問老闆剛才跟他一起照相的男人有沒有來過。
得到否定答案的梅桑結又急又氣,氣沈憶安去哪兒都不知道先打招呼,就連曲延競都長大了不會胡鬧了,沈憶安還是這樣!
蹲在車邊店鋪前,粗暴擦掉飄到臉上的雪花,結果越擦越多,幹脆將臉埋進膝蓋裡,他很快又開始擔心沈憶安是不是遇上危險了,畢竟身份特殊,會不會—
剛要站起來繼續找,一隻手箍住自己的胳膊,梅桑結整個被提起來,沈憶安蹙眉的樣子印入他驚慌的眸子裡。
“你就不知道在原地等?”
懸著的心落地,梅桑結看看他,然後垂下眼,輕聲說:“我等了,等了很久。”
沈憶安將呼嘯的寒風擋了個嚴嚴實實,毫無緣由的嘆息被冷風捲到高空沒人聽得見,他摘下手套,輕輕拂掉梅桑結腦袋上的雪,又搓了搓他凍得通紅的左耳。
上車後,梅桑結腿上被放了一個盒子,分量不輕,他指頭還僵著,連手套都沒能摘掉,不解地看向沈憶安。
“kaiqieke。”
他們在晦暗不明的燈光下對視,梅桑結連呼吸都滯住,彷彿聽見進入春季的阿客納湖開始融冰的聲音。
這句“對不起”是他教給沈憶安的,沈憶安對他說過兩次,這是第三次,他沒想到沈憶安會記得,更沒料到他會在這樣的情景下莫名跟自己道歉。
“買蛋糕花了點時間,”沈憶安頓了頓,接著說:“我不知道你會出來找我,如果以後再有這樣的情況,你就在原地等,我會回去。”
感性告訴他,他應該抓住機會問沈憶安是否同時在為當年的疏遠及不辭而別道歉,可理智站在另一頭一針見血地挑明,他跟沈憶安從來都只是有過交集的朋友,在雲城等的人是他,追隨沈憶安來瀾城的也是他,沈憶安對此一無所知,何來道歉一說,無論有沒有重逢,他跟沈憶安也不過是該相忘於江湖的朋友。
梅桑結躲開他的視線,扯了個笑出來,“很久沒聽見傈祜話了。”
沈憶安神色微動,動了動唇,嚥下原本想說的話,指指盒子,“栗子味的,賠給你,別給曲延競吃。”
梅桑結手指蜷了蜷,說:“謝謝。”
曾經為了感謝沈憶安,他抱著栗子味蛋糕在天臺等莫名疏遠他的沈憶安,可沈憶安沒要,於是他撿起掉在地上的蛋糕拿回去放了兩天,第三天夜裡,他腹瀉、發燒,等病好了回學校,沈憶安已經離開雲城。他在漫長的歲月中逐漸理解情愛,也在不為人知的角落為自己築下永無天日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