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
這個時候,我哥一定在家等我。
晚風朝我迎面吹,我不顧一切地笑著跑起來。
二月初的時候,法院對林建成的控訴審判結果下來了。
我和我哥回了一趟國。
從報警到上訴交流,整個過程都是由我哥來處理的,我不知道原來他做了這麼多事。整個戒同所被一併端了,那個醫生由於故意傷害罪被判了五年,而林建成,我叔,因協助傷害罪被判了兩年半。審判結果出來的那日,我站在法院門口,看著我叔被押送上運警車。
他的外套是黑色的,那熟悉的肩背和佝僂感和我童年記憶裡的一模一樣。
盡管那些滴著血的匕首一刀一刀紮在我身上的餘痛還沒有散去,可直到塵埃落定的最後一刻,我其實都從未在心裡真正怪過他。
我甚至希望那些童年的記憶能被篡改。那些前一晚留在餐桌上的餅幹,擦得幹幹淨淨的球鞋,盒子裡的零錢要是都能在記憶中完全消失;
要是我躺在醫院裡的那個下午,他沒有用毛巾幫我擦臉擦手,或是在小的時候付不起學費時罵幾句嫌我用錢多的重話。走到這一步,我真的希望他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惡人,徹徹底底的惡棍,不留餘地親手砍我幾刀或是用惡毒的語言詛咒我。
可他不是。他不過是一個父親,一個迂腐至極思想狹隘的父親,直到最後,他都還在用他自以為是的固執和愚昧想拉我一把,把我拉回他心目中所謂的正軌。
可他錯了,從一開始我們父子二人就不在同一條道路上。他站在他心目中萬丈紅塵的人間一頭,而我卻站在不屬於他心目中那個人間的另一頭。
我看著我叔的背影漸漸離我而去,秋風吹過我的眼眶慢慢産生刺痛,我知道,與刑期的年月無關,這一回,我和他,是真的徹底互相走遠了。
我把手伸進我哥的衣服口袋裡,愣愣地看著他被押送的背影。
“我不是個好兒子,不是個好戀人,也不是個好人。”
我哥把我的手拿出來握緊,然後一隻手扳正我的頭讓我直視他:
“你可是最好的。”
我抬頭看他,摸他的臉,想起那些刺痛的往事:
“哥,對不起……”
他輕輕吻了一下我的嘴角。
“噓。”
他貼近我的嘴唇,示意我別說話,我便不說了。他輕輕吐息在我唇上,輕輕地笑:
“真乖。”
他松開我:“我去把車開來,你站在這裡等我。”
我點點頭,像他說的那樣站在臺階上等他。
雲朵走走停停,天空一會兒亮一會兒暗,我哥的車朝我緩緩駛來,他從車裡出來,邊走邊朝我說:
“來,我們回家。”
他眼神堅定又自然,一點也沒有要繼續說的意思,好似那些過去的事情都已經不算什麼。
“嗯。”
確實,這世上只有他能懂我。
我淡淡地笑了,跑過去牽他的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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