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放學的一個晚上,天空下起了瓢潑大雨,但是臨近放學的時候又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那天我哥沒有帶傘,但我帶了。我看著我哥站在校門口一動不動的樣子,不自覺在他身後停住腳步。
我走上前正準備喊他,突然看到一個穿校服的女生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
“你沒帶傘嗎?我送你到車站……要不然送你到那邊臺階上?”
我哥點了點頭,那個女孩就把他送去了對面街道的臺階上。
我當時心裡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不是憤怒也不是嫉妒那個時候我還沒和我哥在一起),我就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戰慄感。
那種感覺很微妙,像是有一團用火柴擦亮的焰火慢慢升起到我的喉嚨,呼吸變得很晦澀。這個詞好像跟呼吸不搭,但那種感覺只可這樣意會。
那天,每次都拖著寫作業的時間的林嶼清早早地上了床,自覺地把他那張床邊的燈關好,然後貼著牆安靜地躺下。
那是我第一次那麼安靜地做所有事。我哥好像意識到我有點不一樣,便在床頭昏暗的燈下遠遠地問了我一句:
“你怎麼了?”
我當時看向他,他還是老樣子——一副面無表情冷冷的樣子,可我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在我眼裡突然變得那麼好看,流光溢彩,有種蠱惑人心的美。
我沒說什麼,翻了個身,對著潔白的牆面。
年少時期的我感受到的那種鮮活但又不知表達的隱秘心思,埋藏在某一個難以入睡的夜晚,聽著窗柃上往下滴落的雨滴聲,是生命裡的,第一次心動——
因為那個淋雨跑向車站的少年。
我不在乎兩個人感情的長短,我只在乎感情的分量。如果一定要說我和我哥誰先喜歡上誰的,我覺得那也許是我。
但是這麼說又不太準確,因為小孩子對喜歡的界限比較模糊。孩子純潔美好的心靈,對愛和美都是很純粹的。
我問過我哥,問他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他說是很早的時候。
我說,你那時一直對我冷冰冰的,你小的時候肯定很討厭我吧?
這話我其實是故意這麼說的,就是為了讓他否定我。
我哥卻看了我一眼,然後說:
“我對你冷冰冰的嗎?我那時候只跟你一個人說話,還一直關心你,你看不出來?”
我愣住了,這麼一想來,我哥好像確實不只是對我冷冰冰的,他對所有人都冷冰冰的,對所有事情都是漠然的態度。我無從思索他對我的關心,那會兒只覺得他總是無厘頭地跟我說話,然後又冷漠地收尾。沒想到是我當時不知好歹了?
這讓我不禁有些想笑,想我哥到底是個什麼品種的奇葩。因為他小的時候確實特別難以接近,可是一到初高中之後就變得人模人樣的,智商情商都雙管齊下,像是揹著我半途修道了一樣。
我哥和我第一次牽手,是在高二的時候。
那個時候我剛考砸了一門考試,物理只考了四十多分平時都是六十多分)。雖然我哥的物理一直都是80分以上,但我不能跟他比。我以前覺得物理能上70已經難如登天,像他這種回回考80加的絕非普通地球物種。)
所以當時我拿著那張四十多分的卷子,感覺自己要完了。
雖然那一次確實是出現了非技術性的失誤,但是不可否定的是那一次的綜合考核中,我退步了。
我拿著卷子走到學校操場前的草坪臺階上,然後閉著眼睛坐在那裡曬太陽。
所以為什麼說小孩不靠譜,因為小孩子心胸狹隘,一點點小事想著想著就容易走進死衚衕。我當時覺得整個人生都無望了,覺得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地選了理科,但我這門科目卻這麼垃圾。
林遠珩一定考得很好,他考得那麼好,那他一定會去很好的大學,到時候我們就要分開,我就再無法跟他一起上下學,一起在安靜裡入眠,一起吃早飯,一起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