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芷山接著說:“寒生啊,這位是帝國中央銀行副署理,吉長總商會會長,吉長地區的商界領袖盧世堃先生。他旁邊這位我的好侄女兒,盧頌綿,此前在英國留學,現在在大同學院任教,也正是待嫁閨中,是個好閨女呀。”
盧世堃還沒等說話,盧頌綿紅著臉說:“於叔,這麼多客人幹啥提這個呀?怎麼地,侄女兒不嫁,是沒遇到可心的人兒。”
盧世堃正色說:“閣老啊,家女被我寵壞了,失禮之處別見怪。陸科長能在新京警察廳就職,也是新京地方百姓的福分啊,羅廳長一上任給新京社會開出了新氣象,有陸老弟的助拳,更是如虎添翼呀。回頭,我在太白居設宴款待大家。”
於芷山說:“盧會長在我任東邊道鎮守使的時候就是我的好友,多次助我於某人脫困,我把最親的恩公介紹給你,麻煩老弟讓你的手下人,以後有個眼高手低、山高水長的,都要關照好寒生。這是個不錯的小夥子,我看如果能讓頌綿看得上眼,成為你的東床那是再好不過了,總比我那不爭氣的善豐強多了。”
盧世堃說:“老哥你的話在我心裡就是聖旨,放心吧。”
盧頌綿嗔怪著說:“於叔,今天到您這赴宴呀,還是給我相親啊?”
於芷山打趣著說:“啊呵呵這孩子,我接著再給大家介紹,這位是陸軍訓練處處長、吉長地區警備司令邢士廉的外甥、軍政部通聯司書記官程恭年中校。”
身著深灰色西裝的程恭年站起身來,向大家抱拳行禮。這人黝黑的面龐,濃眉大眼,右側眉毛中有一黑痣藏在其中,古代相書中叫“眉裡藏珠”,說的是這樣的人非富即貴,心有城府,能成大事。180左右的個頭,身體魁梧,也是一表人才。
駱霜晨看著這位程恭年,心中覺得這個人不是普通的官宦子弟,看他的一起一坐,定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單從他坐下時整理領帶的動作就知道,他的腋窩處彆著槍,不是受過專業訓練是很難從這細節處發現端倪的。
坐在於芷山正對過的蕭子蘭說:“我就不用介紹了,大家都知道我是閣老的秘書官蕭子蘭,您老爺子是張羅大家敬酒啊,一會兒菜就該涼了。”
於芷山很受用地說:“就是就是,那我就倡議大家和我一同滿飲此杯,來個團心酒。”
這樣一來,眾人就開始推杯換盞,品嚐佳餚,場面頓時就熱鬧起來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門口進來個身著白色布衫、廚師帽、白口罩的年輕人,推著一個小車,看樣子是廚師。
蕭子蘭對大家說:“最後一道菜,太白居秘製烤鴨。”
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這個細高個年輕廚師身上,兩旁的丫鬟把小車中的薄餅和蔥絲、甜麵醬、辣醬等配菜分別放到三個圓桌上。
但見這個年輕廚師向眾人深鞠一躬,然後將一隻烤得棗紅色的烤鴨握在左手中,右手拿起一把半掌寬的片刀,很多吃過烤鴨的都知道,這是自北平全聚德傳出的吃法,叫“片皮”,然後把剩下的鴨骨架燉湯。盧頌綿和蕭子蘭自覺地離開座位,閃在一旁,將空餐盤放在圓桌上。
這個廚師正對著於芷山他們站立著,他的手法顯然很熟練,每片帶著脆皮的鴨肉像落葉一樣飛了出來,準確地落在白色的餐盤中,這嫻熟而獨特的技藝將廳中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有的人還鼓掌叫好。大家正在看出神時,誰也沒有看清怎麼回事,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這位廚師右手中的刀徑直向於芷山的頸部飛來,速度之快不容於芷山躲閃,這大大出乎眾賓客的意外,坐在於芷山左側的納蘭和王之佑都來不及做出反應,王之佑本能地大喊一聲:“怎麼回事?”他的話音還沒落,坐在他身邊的駱霜晨用兩指夾起桌上的白瓷碟“唰——”地在於芷山的面前將這把片刀擊落在圓桌上,將菜湯濺起,瞬間廳中大亂。在這同時,廳中的四盞大吊燈突然熄滅了,廳裡漆黑一片,只聽得清脆的三聲槍響,女客們尖叫聲,屋外的警衛都進了來,頓時一片大亂。
羅維顯扯著嗓子大喊:“抓刺客!——”
屋子裡、院子裡,被吵喊聲和槍聲籠罩著,王之佑和程恭年拿著槍衝到院子裡,毫無目的地向空中放了幾槍,沒有看見刺客的蹤影,王之佑向著院子中的一個警衛說:“別亂,快去配電房,推上電閘。”
站在院子裡的盧六斤、龍四海兄弟倆可沒空抓刺客,他們二人三步並作兩步,一前一後衝進正廳裡,向黑暗中大喊著:“三爺——三爺,陸爺陸爺,你們在哪裡?”
隨著廳中的大燈重新亮起,正廳裡是又一番景象,凌亂不堪。
於芷山的幾位女眷蜷縮在圓桌下面,中間這張圓桌被掀翻在一旁,盧世堃父女蹲在南側窗下,納蘭松寒提著槍站在靠近門口的,另一隻手舉著一個圓木坐墩。於芷山從地上坐了起來,抱著身上的駱霜晨大喊:“寒生寒生”
眾人圍了過來,只見駱霜晨伏在於芷山的身上,後背上兩個槍眼中躺著鮮血。
駱霜晨咬著牙,吃力地翻過身,一隻手撫著胸口,另一隻手拄著地,慢聲說:“我沒事,撐得住”。
這時,盧頌綿緊張地上前來和納蘭一起將駱霜晨攙扶起來,蕭子蘭趕忙拿過一把椅子讓他坐下。龍四海不由分說,急切地說:“六斤搭把手。”說著蹲下身子,在盧六斤的幫助下,將駱霜晨背在身上,向屋外飛奔而去。納蘭和盧六斤快速地向外就跑。
納蘭邊跑邊在院裡說:“我們立刻去醫院,立三和恭年你們清理現場。其他的事回頭再說。”
王之佑和程恭年二人持著槍回到廳門口,向屋裡的於芷山:“刺客跑了。”
驚魂未定的於芷山顧不得身上的菜漬和油汙,向屋外喊:“小盤子,你他媽的怎麼搞的?”
站在廳門口那個應聲的叫的小盤子的是於芷山的警衛團長,大名叫潘三一,外號“小盤子”,嚇得滿頭大汗,“我的爺,誰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這麼大膽?到咱府上行刺。爺是我不好,您處分我吧。”
“媽了個巴子的,是哪方神明看我老於不順眼?虧得老子命大,是寒生捨命救了我。現在寒生去了醫院,老子也待不住,我也要去醫院。老羅你留下,小盤子你配合,馬上給我調查,要到太白居去查,看這個廚子什麼背景?到底是怎麼混進來的?查府裡是誰關的電閘?”
王之佑說:“閣老,醫院那裡我去就行了,您換下衣服,休息一下。”
於芷山又來了當年的鬍子勁兒,“不中,立三你派你的手下人把盧會長父女送回家,然後你陪我馬上去醫院。子蘭你就呆在家裡也別去了,在家照顧好你的三個嫂子,把家收拾一下。我必須得看看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