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簡雲帆臉色蒼白,因為血絲蟲的折騰以及長時間的昏迷,手背隱約可見凸起的血管,看上去很用力,實際上卻沒有多少力度。
湯啟瑞順勢握住他微涼的手,語調輕柔,卻說著最冷漠的話:“歷史的規律沒有人可以改變。他們總有一天會打起來的,也總有人會去掙這些錢,為什麼那個人不能是我?”
簡雲帆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一點都不像那個曾與他朝夕相處的湯啟瑞。他一把松開手,說:“我是不可能給你畫設計圖的。”
“你想清楚了,如果你不畫,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機甲,你和那個人就不會有相遇的一天。”
簡雲帆想起於微,想起那天淩晨在陽臺上一起說過的話,想起那些滾燙的眼淚,不禁問自己,假如這世界本來就沒有機甲,他是不是就不必如此痛苦?
簡雲帆喉結滑動,沉聲道:“那……那就幹脆不要相遇好了。”
這個回答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又像在情理之中,湯啟瑞先是狐疑地看著他,突然笑了:“真絕情,不愧是你,外熱內冷……事實上我也不奢望這就能綁住你,我真正準備的是另一份東西。”
說著,湯啟瑞從那摞白紙中抽出一份彩色列印的新聞,放在簡雲帆面前:“這是劉思涵剛送過來的,來自十一年之後,也就是2201年的新聞,能讀懂嗎?需要我翻譯嗎?”
新聞上的文字有些陌生,大概是長年累月的習慣演化,二十一世紀的文字型系發展到二十三世紀初,只剩下只言片語的影子,但透過插圖和形象語意,把它們串聯在一起,簡雲帆能勉強猜出個大概。
圖片中,是被逮捕的於微和了原等五人,文字羅列著他們的罪名,雖說尚在審查階段,卻言之鑿鑿地給他們一一判了死刑。
他們回去了……
簡雲帆對此並不意外。於微曾和他說過重返未來的事,也承諾過一定會再次回到母星找他。於微連家當都託付給他了,而他不過是昏迷了數日,怎麼事情就變成這樣了呢?
湯啟瑞:“只要你好好把工作完成了,我保證讓他們全身而退,從此隱姓埋名,過逍遙日子。”
簡雲帆將那刻意列印給他看的新聞翻轉,蓋上,嗤笑道:“湯啟瑞啊湯啟瑞……這麼說,你手眼通天,古今通吃啊。”
對方倒是謙遜起來:“不能說手眼通天,只是有些人脈而已。”
簡雲帆深吸一口氣:“……所以……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
“你大可以試一下。我也很想看看你不配合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
簡雲帆只覺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松軟無力,不禁咬牙,沒有再言語。湯啟瑞欺身靠近,手掌剛要撫上他的臉側便被他扭頭躲開。
湯啟瑞只笑笑,也不惱,起身走了。
臨走前,他對簡雲帆說:“別讓我等太久。你每配合多一分,他們就少受一點罪。”
房門關上,純白一片的房間重又恢複瘮人的死寂。
簡雲帆將床上的新聞紙一把抓起,發洩般將它揉成一團,扔到牆上。紙團輕飄飄地在牆上一彈,隨後滾落在地,半點聲響都沒有。
他負氣般癱倒在床上,視線落在枕邊的工裝小白貓上。小貓什麼都不知道,只維持著懵懂的表情,被簡雲帆拽進手心裡,緊緊握在離心髒最近的地方。
遼闊的宇宙,只有一個人的房間,除了自己的呼吸,四周寂靜無聲。簡雲帆緊閉雙眼,手腳冰涼,感受著最原始的孤獨。
就像被莫名嫁接了一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湯啟瑞的話讓他混亂。他聯系不上於微,沒有辦法確認新聞的真偽。用量産的機甲來交換自己的朋友,這樣的電車難題,他怎麼可能做得了決定?
好好想想啊簡雲帆,別被他繞懵了……想想看這道題有沒有別的解法……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仿生機器人進來送餐食。它只靜靜地把東西放在床邊的伸縮桌椅上,隨後又從肚子的隱藏櫃子裡拿出一套全新的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遞給他一支手環和一張紙條。
手環極其簡陋,只能用來看時間和監測生命體徵。對外求救是不可能的,說不定還藏了定位功能。
紙條上是一串好看的行楷,明顯是湯啟瑞的字跡:戴上手環,有問題,按下側邊按鈕,我會馬上過來。
切,戴著方便你監視我嗎?
簡雲帆一把將手環和紙條捆在一起,丟向房間角落。
雖然很不情願,簡雲帆看了那仿生機器人幾秒,最後還是走到了餐桌前,捧起餐盤,猛猛幹飯。
他邊吃邊將這房間反複打量,突然發現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