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這句不用翻了。”
祁鏡怒意漸滿,語調慢慢拔高,原先在診斷部和丹陽醫院急診的那套東西開始漏了出來:“一個個都工作多少年了?怎麼還是那麼死板?知道什麼是結合臨床麼?你不結合臨床,就光看一張片子有什麼用?”
三觀的翻譯水平其實一般。
但人都有潛力,有時候就需要逼一逼才行。
這兩天在祁鏡的逼迫下,他的翻譯能力突飛猛進,自從上次“瑪德草”的臨機一動後,三觀就已經脫胎換骨,越來越重意不重形。
祁鏡這幾句話裡,結合臨床是國內慣用的文字描述,日本沒這東西。羅三觀皺起眉頭,凝想許久,幫祁鏡去掉了些沒用的銳利語氣,又稍加修改了點內容,這才說道:“他覺得你們不夠變通,閱片還要根據葉涵的病史來下判斷。”
“病史能有什麼問題?”高橋看向宮野,“葉涵有心臟基礎疾病?”
宮野搖頭:“並沒有,只有肌肉疼痛而已。”
“那不就和心臟沒關係了嘛。”高橋哈哈一笑,看向祁鏡,“你說的根據病史下結論就是這個意思?”
羅三觀有些懵,沒想到高橋也開始嘲諷起人了:
“那你問他們,葉涵這些天查出來的早搏是怎麼回事兒?”祁鏡解釋道,“她查的心電圖和一開始上的心電監護裡提示有早搏,我就在床邊,看得很清楚。”
“年輕人有個早搏很正常。”這次換成了山田醫生,見宮野主任要走,他必須做一次擋箭牌,“除了早搏,她也沒有其他心臟問題。不管是心率還是血壓......”
心胸比增大就意味著心臟體積擴大,提示有心肌病的可能。心肌有問題,最先出症狀的就應該是右心無力導致的下肢水腫。
可祁鏡查過葉涵的雙腿,根本沒有水腫。其實就算一開始真有水腫,也會因為在病床上躺了三天而消腫。這種剛出現一絲苗頭的心肌病,水腫程度兵不嚴重,抬高下肢完全有可能恢復。
想來想去,祁鏡手裡就只有早搏一個症狀,想要駁倒他們並不容易。既然道理講不通,他就只能來硬的了:“羅老哥,和他們說先查一個心彩超,然後做24小時動態心電圖。”
羅三觀一點就通:
這其實不是什麼太苛刻的要求,葉涵在病房裡留著也是留著,還不如多做幾個檢查來的保險。前有五十萬鋪路,現在的訴求也很合理,祁鏡完全想不到拒絕自己的理由。
但高橋似乎並不買賬:“我反正管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在胸片上,我依然會寫心臟正常,至於之後做什麼檢查是你們臨床醫生的事兒,與我無關。”
宮野給山田使了個眼色,後者也夠機靈,連忙解釋道:“既然胸片是正常的,那我們也沒有開檢查的理由了。要是亂開檢查,萬一被領導怪罪下來,那可是要罰一大筆錢的。”
“是啊,我們也有我們自己的難處。”
只是沒一會兒的功夫,宮野已經拿出了自己的公文包:“我看還是儘早出院吧,這姑娘沒什麼問題。”
一旁的山田看了看手錶,把身邊的宮野讓了過去,繼續為自己的主任開脫:“宮野老師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需要參加,接下去就由我來辦理葉涵小姐的出院,很快就能完成。聽說他們還要去東京塔,現在這個時候的東京塔很漂亮......”
“他們什麼意思?難道還想要錢?”祁鏡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連忙問向三觀,“五十萬就這麼沒用了?”
羅三觀很清楚這兒的規矩,“含蓄內斂”的日本人不喜歡把賄賂的金額擺在檯面上來講。所以對這段的翻譯,他用詞很隱晦,但其中的意思很明確:“祁醫生只要求做幾個檢查而已,我們應該滿足他的要求才對。”
對於這句話,在場三人的臉上呈現出了完全不同的三種臉色。
高橋有些猶豫,但掙扎了一會兒便釋然了。日元不斷貶值,東京生活水平太高,在他看來三萬日元實在不夠用。給出自己專業意見就已經完成了三萬日元的任務,沒必要再特地去迎合對方。
站在辦公室門邊的宮野顯得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