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低頭,看向自己手掌,摩挲著掌心經年的老繭。
這雙手,本該是嫩白的,抓著手絹紙扇,捏著茶點貓耳,用一曲一展的每一處透露出大戶人家的富貴。
而現在,卻握著刀柄,打著木樁,在自己快不行的時候,死死撐著地面,不讓自己倒下。
想起了剛進六扇門的時候,那個男人震驚的臉色,和暴怒的摔砸。
想起了第一次出任務時,被石子劃破了臉。負責暗中看護的虎叔,回家後被那個男人暴打一頓。
想起了晉升銅章捕頭後,她說服杜總捕頭親自出面在林夏兩家的一次衝突做了調停,得知此事的他,眼中那複雜,而又帶些欣慰的神色……
少女總是因為嚴肅而緊繃的臉,終於露出了幾分笑意。
她輕聲道:“可是父親,我也是希望你不會有事……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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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乞丐跪坐在河岸,有氣無力地喊著。身前的破碗裡,唯有孤零零的兩枚銅子兒。
今日怕是又得只吃一頓了,乞丐這樣悲哀地想。
接著,禍不單行,“啪”!一灘白皙的不明液體從天而降,砸落在他漆黑的臉上,對比效果出眾。
“艹!”乞丐伸手一捻,罵了一句,“你大爺的!”
乞丐雖破爛,講究還是要一點的。且晦氣不論,一些順勢也好、自欺也好的吉祥話,可是沒打算停下,畢竟這是人類的本質之一不是?
於是他起了身,嘴裡嘟囔著“時來運轉時來運轉”,下了河岸邊,掬一捧水,把臉洗了個痛快。
身邊忽然蹲下個黃白色的影子,也在攪騰水花。乞丐揉了眼細看,卻是位相貌堂堂、頗有氣度的老先生。
見老人家年紀也一大把了,乞丐忍不住好心提醒了一句:“先生當心腳下啊!”
“唔唔,有心了。”
老先生伸手入水,仔細洗著什麼。感覺乞丐在打量自己,頭沒抬,只是和煦地說道:“小夥子,有手有腳,為何不去謀一份生計?”
“嘿,老先生,你這就不知民間疾苦了,”乞丐撇撇嘴,“這幽州城做活都得有鋪保,沒有鋪保誰敢招你?”
“也是,”老先生點點頭,舉起手裡的小瓷蓋子放太陽底下瞅,看洗得乾不乾淨,“不過老朽心想,若是錢財到位,有人推薦,鋪保也要得你吧?”
“那是自然,可誰願意給個乞丐做推薦?”乞丐翻白眼,越發覺得這老先生怕是某個大戶人家供著的富貴人,總是想當然,“我自家鄉逃難來了這裡,路引帖子都沒了,勉勉強強才沒讓巡街的官人們趕出去。幽州城又不缺人,誰看得上我一個落魄戶喲?難不成是老先生你?”他最後有些嘲諷地道。
“唔,有道理,那就老朽舉薦你吧。”
“呵,我就說吧,沒人……啥?等等你說啥?”
老先生合上手裡洗乾淨了的瓷盒,丟給了乞丐。
“拿著,”他又抽出張蓋好了私章的空白藥方送過去,“隨便找家鋪保,拿我的章給他看,說薛家藥鋪薛青雲推舉的你。這瓷盒就是作保的押錢。”
不等乞丐說什麼,老先生拍拍衣服下襬,上了停靠岸路一輛馬車。車伕一聲吆喝,便漸行漸遠去了。
乞丐全程傻愣在那裡,直到馬車不見了,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拿著白紙和瓷盒,眨巴著眼睛,有些懷疑這老人家是不是在消遣他這個乞丐。
只是他仔細打量這瓷盒,做工圓滑,花紋好看得緊,怕真是個值錢貨。又瞧那白紙上的印章,勉勉強強辨認出個“薛”字……
“艹……”乞丐喃喃自語,“還真他孃的時來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