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就順風長,說:“這個不是點把點錢的貨,二百五嘛”,楊白吃氣得老殼往後一仰,說:“黑娃子,你叫我咋個說你,人活的就是個面子呢,生意不成仁義在呢,就一口價,兩百元嘛”。黑娃子想的是現金白銀,就說:“那,那,那,成都到華陽,縣過現呢”。楊白吃氣一下子又起來了,說:“吔,黑娃子,我楊白吃又不是哪兒的跑灘匠,和尚跑了廟還在,為你這幾個錢的事我就不在江湖上混了”。黑娃子說:“那你定個時辰,這個現在欠錢的人是大爺,要錢的是孫子呢”。楊白吃說:“這個我說你黑娃子也是,雞蛋裡算出二兩骨頭,我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嘛”。黑娃子說:“那我們就定個君子協議,我呢一口唾沫一顆釘,你呢吐出來的口水也沒法舔回去,那就成交”。後楊白吃提上土鱉到夜來香館子加工,用高壓鍋一壓,一會兒就燉的稀耙溜了。他叫來王麻子,王麻子眼睛睜得多大,嘴在盆上繞晃了幾圈,聳了幾下鼻子,吃起花兒開了,那油都流在王麻子的下巴上了,他也感覺不出來或者壓根也顧不上擦一下了,最後王麻子伸出舌頭,繞著將盤子給舔得乾乾淨淨。楊白吃一直在旁邊呆呆地望著。王麻子直是說:“這個呢,小楊白吃你,有本事,能辦事,能幹成事,不出事,德才兼備,領導認可,群眾公認,當然最最主要的是忠誠於我嘛,是我的柺棍嘛,我看可以當一下村長嘛”。楊白吃喜出望外,又大惑不解,既受寵若驚,又如釋重負。心想,這狗日的鎮長,麻起一坨,真他媽的不簡單。我想的什麼還沒有說出口,他就知道了,還給我一下子解決了,鎮長的權力還真他媽的大。對男人,是想讓誰人上就讓誰人上,對女人,是想上誰人就上誰人呢。楊白吃又想到,老子也不是哪兒的傻子,都是吃米的,還不是那天你下鄉來,我看你綠豆大的兩隻眼睛滴溜溜地轉,就是不老實的樣子,說的是肚子餓,其實就是那兒漲呢,我找個地方給你挺包消腫洩火。這叫上有所好,下必有所應呢。楊白吃直是說:“謝謝,謝謝,謝謝,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呢”,就感激涕零的直是哈著腰。轉身的時候,額頭在門坊上碰了一下,他一摸,也沒有顧著痛,就屁顛屁顛地離開了。
沒過幾天,王麻子就到村上調研班子的執行情況了。楊白吃當然知道王麻子的來意,就已經又在楊桃花那裡給安排好了。再不久,楊白吃就被鎮上班子組織推薦,群眾選他為村長了。
這事情不順的時候,就像是水溝渠的流水樣給堵起了,不說是喝涼水都嗆人,也不說是腳背子深的水都淹得死人,就是放個屁出來都會砸著你的腳後跟。但只要用鋤頭將這堵著的東西一刨開,水兒就又會順溜地歡快地流著。
這楊白吃就是這樣,沒有攀附上王麻子之前,什麼都不是。走路看到人來了,他會往開裡閃,要不人家會說,好狗不擋道呢,因此他會側身,臉笑著,腰彎著,頭點著。這還是好的,弄不合適,要是人家連推帶搡的叫他靠邊站,把他當算不得是個人,他也就會轉過身,黑著臉,嘴裡日咕嚕棒槌地,說些只有他自己才聽得清聽得懂的話。還有更不合適的,有些人,照著他的屁股賞他一腳,將他抖塞到路邊邊上,把他當的完全就是一個屙屎糊板凳的人,那時的他就只會是‘哎喲,哎喲’地幹吆喝兩聲了。言而總之,總而言之,有他不多,無他不少。人家群發散打煙抽,就像是專門忘記了他,或者就是香菸可或者該發到他的時候,恰好香盒裡的煙就沒有了。他眼巴巴的望著煙盒作祈禱狀,人家卻說,這狗日的說的是香菸不爭嘴,你看這每一回遇到你楊白吃偏偏就爭嘴了哦。還是以前,沒有人的時候,他會將地上的煙鍋巴也就是菸屁股撿起來,偷偷摸摸地到背角處,按在嘴上,急急忙忙的從褲兜裡摸出火柴,劃上一根,火苗立馬竄起老高,點著了。他皺起鼻子,閉上眼睛,望著老殼,深深地狠狠地就是一口,腮皮鼓起一個大包,憋包著,慢慢的將這煙霧從嘴縫中釋放出,煙霧升騰到頭上,變成一個個圓樣的零圈圈,他享受這因醉煙而特有的醉醺醺的樣子,像是一個窮困潦倒的神仙。
認識攀附上王麻子之後,楊白吃就變了。以前是走路梭邊邊,坐位置梭邊邊,說話也是從不會搶著說,人家給他說的事情,他都是‘哦,哦,哦’,先答應著。人頭總是栽著,就像是在地上找什麼,像是怕把臉拿出來給大家瞅看。後來他就是落坐也要坐正處,好像他才是臺臺上坐上位的,要是誰人擋著了他的道,他會黑起臉,很不高興地說:“不懂事呢,沒讓事呢,不講規矩呢,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呢,蒸籠有個上下隔呢,人要曉得自己的位置呢,站位都不對,你還說其它的站位高不高啥呢”。走路他要走中間了,路再寬他都要逼讓同行的人往開裡閃。開會講話那就是他一個人表演了。這不,他清了清公雞嗓子後,飛出一口廢口水,接著說到“這個,這個哈,我是上邊派來的,專門搞婦女的,哦,搞婦女的工作的,今天,太陽大,大批的婦女不怕,來了,小批的婦女怕,沒有來,我是個大老粗,不會講話,有人問我,有多粗,我說你們婦女主任知道呢。這個大家,都是城牆上的麻柺子,經過大戰的,有啥好笑的,我先叫你笑,最後總要叫你哭”。講話的時候,他總是說我講三點,人家的補充都說完了,他說他又要再強調三點,說的是三點,講著講著,就忘記是幾點了。開會的當兒,他點耙耳朵的名,說:“耙耳朵,你,你給我站起來,你說我講到第幾點了”。耙耳朵的婆娘扯拽著他的衣袖,說:“我們家頭又沒有犯啥王法,偏偏不逑給你站起來呢”,可耙耳朵還是彎弓著腰要站起來了,小媳婦見耙耳朵懶狗扶不上牆的樣子,像是要用納鞋底的錐子錐耙耳朵的肉肉樣,耙耳朵還在掙著往起來站,耙耳朵的婆娘便說到:“一個男人家,看你沒有出息的那個樣子”。耙耳朵抖抖瑟瑟地鑽站了起來,閉著眼,晃動了幾下腦袋,吆喝說:“雞肚子咋個知道鴨肚子的事呢,雲裡沒有我,霧裡沒有我呢”。楊白吃火了,臉上紅一股黑一股青一股,呵斥說:“你,你,耙耳朵不懂事,不曉得就是不曉得,話都不知道順著說,說出來的話,屎一路,屁一路,愣頭半塊的,搞配合都不曉得,也是沒有遇到我手上,遇到了把你的腳腳手手給掐那摔了,把你的射屎給你擠了”。他又問說:“我講了幾點了”,再問:“我講了幾點了”。有人插話說,最後一點了。楊白吃伸了伸脖子,又正了正老殼,說到:“日得,日得,我不知道是最後一點了。我就是看你們在聽沒有,記住沒有。聽懂沒有聽懂,是個水平問題,聽沒有聽,那可是個態度問題呢,嘿,嘿”。
楊白吃不但上了,還上了之後沒有好久就又火了。上邊分給鎮上一個指標,可以上報一個是市裡表彰的好村長。評報誰呢,鎮長王麻子與副鎮長劉結巴子都想入上自己的人,又都沒有明說,打起了肚皮官司,都有些氣鼓卵脹了。王麻子就像是牛撈吃了幾口稻穀草,就在旁邊望起個腦殼咀嚼回味樣,他還是覺得楊白吃是給他割草喂料的人,當然想要上楊白吃,王麻子想主導這事,要不就大權旁落了呢。還有這楊白吃跟著跑,就像是牛樣,總是奔著一把青草去的嘛,就像是狗一樣,搖尾乞憐般攆山,還不是圖的主人給的個骨頭,哪怕就只是雞屁股上的一坨油,他也是奔這來的。何況這個還要讓大家感覺到,只要是跟著他王麻子在跑,我王麻子吃蝨子也會給屬下分個腿腿嘛,要不人家會說王麻子吃梗隆心肺呢。劉結巴子也是吃米的,他當然知道這個踏踏還是王麻子在當家,但是自己話還是要說的嘛,要不人家會認為他劉結巴子當副鎮長,有我的席坐沒有我的話說,就像是廟裡的泥菩薩只是供著呢。上誰,是這兩股政治勢力的較量,也是他們矛盾鬥爭對立統一後政治妥協的藝術嘛,同時也是用人的風向標呢。用對一個人就是樹立一面獵獵生風的旗幟,涉及到舉什麼旗的問題。要舉旗,就要高高舉起呢,不能夠像是是隧道口子那裡的標語哈,出盡了洋相,左邊寫的是高舉旗幟奮勇前進,右邊寫的是限高二點八米透過。舉什麼旗,實際上就是唱什麼歌,走什麼路,是方向路線的大問題呢。
沒想到,在所有的候選人中,大家都可以接受的還是隻有這楊白吃。可是楊白吃是有弱點的,就像是木桶理論中的木桶短板,是它決定一隻木桶的盛水量。楊白吃沒啥政績,沒有競爭力,就是報上去了,弄不合適,萬一上邊裝怪,認真一審查,一下子給刷下來了,浪費了指標不說,說不定還會給下邊說個包吊起。這,也是王麻子需要系統全面考慮的問題。王麻子抓破老殼,給劉結巴子說:“這個,這個哈,報楊白吃,這說不定是個問題”。劉結巴子一聽,說到:“我還以為好大一個問題,這個人的缺點嘛,就像是小姑娘的辮子,一抓一大把,最後還不是任由大人梳理打扮嘛。我們乾的就是這個事嘛,有個啥呢,統治階級的意志嘛,未必我們燒起饃饃叫人家幾爺子抖灰,那就會把我們看白了,說我們幾爺子沒名堂”。話是這樣說,劉結巴子心裡想的是,這個,麻子為什麼一定要全部長在一個人的臉上呢,他楊白吃的形象,就是鎮長的的形象啊,充起弄起好給他騷皮啊。王麻子猜想著說:“你劉結巴子我們就大哥不說二哥了,我的意思是說,要集全鎮之力,聚全鎮之智,選用全鎮之才,打造出具有與我鎮經濟社會發展想適應的有競爭力的一個先進人物。思路決定出路嘛,具體就是找些秀才,組織一個寫作班子,每天發補助,將其他同志的優秀事蹟移花接木,飛針走線嘛,總結到他這個結上來嘛,認識到他這個識上來嘛,提高到他這個高上來嘛,口吐蓮花嘛,筆下生花嘛,打腫臉寵胖子嘛”。劉結巴子說:“你說的是對的,我們本來就是一個英雄的群體嘛,這楊白吃只是其中的普通代表的嘛”。說到這裡,王麻子與劉結巴子都笑了,他們既感受到鬥爭的樂趣,也為這楊白吃偶爾僥倖成為他們將相和的一個由頭開心。
事情比預想的還要順利,楊白吃受到了市上的表彰。市裡領導顧慎重單獨接見了楊白吃同志。楊白吃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首長,有些拘束,他坐在沙發的邊緣上,兩條腿併攏著,兩隻手放在大腿的內側,頭不像原來那樣埋在褲襠裡,也不像後來那樣往天上望,身體有些輕微抖動,侷促惶恐著,還